终曲(第3/3页)

我担心她有点精神失常了。我觉得,这糟糕的恋爱经历和孩子降生的痛苦一起加到她的头上,可能会让她崩溃。她也许失去了理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在生产前几周,她悲痛欲绝。

一开始,我想知道这个被奥芮莉亚起名为艾美·雪诺的孩子是否会是其他不幸的婴儿,是某种厄境的产物。但是,随着艾美的成长,我确定无疑了。每次我看到她那笨拙、丑陋的笑容,我就仿佛看到苏菲在指责我。她那茅草般的头发还有它们在眉间分开的方式,都是苏菲的,而那暗淡的颜色一定是来自她的父亲。

我在黑夜里甚至会这么想:是不是苏菲故意把孩子留下来,让她死在我的眼前,以此谴责我。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性,这些想法把我折磨得筋疲力尽。

事实就是这样。这个孩子,这个小女孩,她本不该存在,不该出生,却在我的房子里、在我的眼皮底下健康地活了下来。她的生辰也那么残酷,就在我失去可爱的萨缪尔之后。我私下里叫我那孩子萨缪尔。我每看她一眼,悲伤就会在我心里哐当一声。我跟库克说永远别让我看到她。

有段时间一切都还好——我认为这个解决方案虽然不完美,但很有效。可是,奥芮莉亚——固执、对立的奥芮莉亚——把她当成了宠物,然后是妹妹,就这样酿就了一段让人厌恶的历史。

现在,奥芮莉亚消失了,艾美也消失了。她的离去是奥芮莉亚去世后的唯一好事。几个月前,在一月的那天,当她那倔强的小样子终于消失在灰色的雾气里,十七年来,我第一次好好地喘了口气。我相信我的内心将能得到平静了。

但是对苏菲的回忆却更加强烈了。我想起一些那些年来我没有考虑到的细节。她给孩子选了名字——如果是女孩,就叫佛洛拉;如果是男孩,就叫尼古拉斯。尽管我告诉她孤儿院会给孩子取名。我为什么会想起来这件事?她告诉我那孩子的父亲来自德文郡,骑着一匹白马。当然,当然。有时她会给腹中的孩子唱歌,那时,她不知道我就在附近。我是不是也该给我的孩子唱歌?

我想着,如果我把这些故事的碎片传递给艾美,也许我就安宁了。也许她应该知道自己的故事,她不是吉卜赛人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公主,更不是查尔斯·维纳威的私生子。我反复跟自己说我不欠她什么,她之所以幸存完全是由于我的屈尊。但我知道真相啊。

阿拉贝拉回到萨里,曝出新闻说她见到艾美·雪诺像一颗红宝石,出现在巴斯社交舞会的中心,我知道我必须追上她——就这一回,告诉她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根本不相信艾美会像阿拉贝拉说的那样去获得财富。我的妹妹是个傻瓜。我相信奥芮莉亚给她留了一大笔遗产。她离开了那么久,有充足的时间去隐藏这个事实。她干得真好,否则查尔斯早会为这笔钱斗争的。在得不到继承人之后,他对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在意了。我倒完全不在乎。

我没见到艾美·雪诺,我知道,我深深地感觉到,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正如我一直希望的那样。我面对的生活是贫瘠的,也是沉重的,但那已成为过去。这一页翻过去了。

我回来了,带着那些故事回来了。真的,它是如此平凡的一个故事,这秘密算不上独特,也不吸引人。毕竟,它是什么呢?它是一个小生命的故事,就这样永远地消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