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第3/6页)

嗳哟,好爸爸,我们除了他所发誓要取去的我们的生命以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法律并不保护我们;那么我们为什么向人示弱,让一个妄自尊大的家伙威吓我们,因为我们害怕法律,他就居然做起我们的法官和刽子手来?你们在路上看见有什么人来吗?

培拉律斯

我们一个人也没看见;可是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一定是带着随从来的。他的脾气固然是轻浮善变,往往从一件坏事摇身一转,就转到一件更大的坏事;可是除非全然发了疯,他决不会一个人到这儿来。虽然宫廷里也许听到这样的消息,说是有我们这样的人在这儿穴居行猎,都是一些化外的匪徒,也许渐渐有扩展势力的危险;他听见了这样的话,正像他平日的为人一样,就自告奋勇,发誓要把我们捉住,然而他未必就会独自前来,他自己固然没有这样的胆量,他们也不会这样答应他。所以我们要是害怕他的身体上有一条比他的头更危险的尾巴,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阿维拉古斯

让一切依照着天神的旨意吧;可是我的哥哥干得不错。

培拉律斯

今天我没有心思打猎;斐苔尔那孩子的病,使我觉得仿佛道路格外漫长似的。

吉德律斯

他挥舞他的剑,对准我的咽喉刺了过来,我一伸手就把它夺下,用他自己的剑割下了他的头颅。我要把它丢在我们山崖后面的溪涧里,让溪水把它冲到海里,告诉鱼儿他是王后的儿子克洛顿。别的我什么都不管。(下。)

培拉律斯

我怕他们会来报复。波里多,你要是不干这件事多好!虽然你的勇敢对于你是十分相称的。

阿维拉古斯

但愿我干下这样的事,让他们向我一个人报复!波里多,我用兄弟的至情爱着你,可是我很妒嫉你夺去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希望复仇的人马会来找到我们,让我们尽我们所有的力气,跟他们较量一下。

培拉律斯

好,事情已经这样干下了。我们今天不用再打猎,也不必去追寻无益的危险。你先回到山洞里去,和斐苔尔两人把食物烹煮起来;我在这儿等候卤莽的波里多回来,就同他来吃饭。

阿维拉古斯

可怜的有病的斐苔尔!我巴不得立刻就去看他;为了增加他的血色,我愿意放尽千百个像克洛顿这样家伙的血,还要称赞自己的心肠慈善哩。(下。)

培拉律斯

神圣的造化女神啊!你在这两个王子的身上多么神奇地表现了你自己!他们是像微风一般温柔,在紫罗兰花下轻轻拂过,不敢惊动那芬芳的花瓣;可是他们高贵的血液受到激怒以后,就会像最粗暴的狂风一般凶猛,他们的威力可以拔起岭上的松柏,使它向山谷弯腰。奇怪的是一种无形的本能居然会在他们身上构成不学而得的尊严,不教而具的正直,他们的文雅不是范法他人,他们的勇敢茁长在他们自己的心中,就像不曾下过耕耘的功夫,却得到了丰盛的收获一般!可是我总想不透克洛顿到这儿来对于我们究竟预兆着什么,也不知道他的一死将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吉德律斯重上。

吉德律斯

我的弟弟呢?我已经把克洛顿的骷髅丢下水里,叫他向他的母亲传话去了;他的身体暂时留下,作为抵押,等他回来向我们复命。(内奏哀乐。)

培拉律斯

我的心爱的乐器!听!波里多,它在响着呢;可是凯德华尔现在为什么要把它弹奏起来?听!

吉德律斯

他在家里吗?

培拉律斯

他在家里。

吉德律斯

他是什么意思?自从我的最亲爱的母亲死了以后,它还不曾发过一声响。一切严肃的事物,是应该适用于严肃的情境之下的。怎么一回事?无事而狂欢,和为了打碎玩物而痛哭,这是猴子的喜乐和小儿的悲哀。凯德华尔疯了吗?

阿维拉古斯抱伊摩琴重上,伊摩琴状如已死。

培拉律斯

瞧!他来了,他手里抱着的,正是我们刚才责怪他无事兴哀的原因。

阿维拉古斯

我们千般怜惜万般珍爱的鸟儿已经死了。早知会看见这种惨事,我宁愿从二八的韶年跳到花甲的颓龄,从一个嬉笑跳跃的顽童变成一个扶杖蹒跚的老翁。

吉德律斯

啊,最芬芳、最娇美的百合花!我的弟弟替你簪在襟上的这一朵,远不及你自己长得那么一半秀丽。

培拉律斯

悲哀啊!谁能测度你的底层呢?谁知道哪一处海港是最适合于你的滞重的船只碇泊的所在?你有福的人儿!乔武知道你会长成一个怎样的男子;可是你现在死了,我只知道你是一个充满着忧郁的人间绝世的少年。你怎样发现他的?

阿维拉古斯

我发现他全身僵硬,就像你们现在所看见的一样。他的脸上荡漾着微笑,仿佛他没有受到死神的箭镞,只是有一个苍蝇在他的熟睡之中爬上他的唇边,痒得他笑了起来一般。他的右颊偎贴在一个坐垫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