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洞(第7/9页)


是那种前门距离人行道只有几个台阶的房子。

“实际上,我禁欲。”他说着,帮她撑住门。

一块纸板遮住了原本应该是窗格的地方。

光秃秃的地板在脚下咯吱作响。屋里弥漫的味道成分复杂。街道上的烟味飘进了屋里,显然。不过,还混合了时日漫长的烹饪味道,煮糊的咖啡味道,厕所的味道,疾病的味道,以及腐烂的味道。

“禁欲这个词可能错了,这个词听起来好像和意志力有关似的。我想我刚才应该用阉割这个词。我不觉得这是什么成就。当然不是。”

他带她绕过楼梯,走进厨房。一个女巨人背对他们,在搅拌炉子里的什么东西。

肯特说:“玛妮,这是我妈妈,你可以和我妈妈问个好吗?”

莎莉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变化,放松、诚恳,也许还有尊重,这和他对她说话时刻意表现出来的明快有所区别。

她说:“你好,玛妮。”女人半转过身,肉乎乎的脑袋上长着一张压扁了的娃娃脸,不过眼神并没有看过来。

“玛妮这个礼拜当我们的厨师。”肯特说,“闻起来不错,玛妮。”

肯特对他妈妈说:“咱们去我的圣殿坐坐,如何?”他领路,下了两级台阶,走进后头的门廊里。这里不太好走,堆满了报纸、广告,还有捆好的杂志。

“应该把这些东西拿走,今天早上我告诉过史蒂文了。火灾隐患呀,我一直这么说,不过现在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哎呀。她一直想知道他会不会隶属于哪个便衣教派。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告诉她,他会说吗?当然是某种信仰的什么教派,而不是基督教。

再下几级台阶,就到了他的房间。其实就在地下室里。房间里有一张小帆布床,一张伤痕累累的,有文件架的老式书桌。两把靠背椅,椅子横档已经不见了。

“椅子很安全。”他说,“我们几乎所有东西都是捡来的,不过,没法坐的椅子,我都画线了。”

莎莉觉得自己筋疲力尽,坐了下来。

“你现在干什么?什么工作?”她问,“这房子是客栈,还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谈不上,连过渡住处也不是。只要有人来,我们都收容。”

“连我也收容。”

“连你也收容。”他说,连点笑容也没有,“除了我们自己,没人帮助我们。我们就靠捡垃圾,收破烂维生。报纸啊,瓶子啊,都能赚点钱。而且,我们还轮流去向公众筹款。”

“筹慈善款?”

“乞讨。”他回答。

“马路上?”

“还有更好的地方吗?就在街上。还去一些关系好的客栈,虽然这是违法的。”

“你也这么做吗?”

“要是我不做,我怎么能要求别人做呢。这就是我要克服的东西。我们所有的人都得克服点什么。也许是羞耻感,也许是观念,‘我的’观念。有时有人扔一张十块的钞票,有的时候只有一块钱,私有观念就来了。它到底属于谁?嗯,我的—心跳一下—我们的?要是觉得是我的,一般就会赶紧花掉。有人回来的时候闻起来一股喝高了的味道,还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连口吃的也没要到。之后,也许因为感觉不舒服,就坦白承认了。或者,有人也不会承认,没关系,过些日子,我们就发现他们失踪了,过几个礼拜吧,要是在外头的日子不好过,会回来的。有时候,你能看见他们自己在街边乞讨,别去认他们。别回来了,就这样行了。他们是我们的毕业生,可以这么说,要是你信任这个体系的话。”

“肯特……”

“在这里我叫约拿。”

“约拿?”

“我挑的名字。我想过拉撒路,不过也太戏剧化了。要是你喜欢,还是叫我肯特好了。”

“我想知道你的生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的意思是,和这些人没什么关系……”

“这些人就是我的生活。”

“我知道你就会这么说。”

“好吧,我自作聪明了。不过,这……这些活儿,我已经干了……有七年?九年。九年。”

她继续问:“之前呢?”

“我怎么会知道?在此之前?在此之前。男人的日子像杂草,不是吗?割下来,扔进炉子里。听我说,我再次见你,就开始炫耀。割下来,扔进炉子里,我对这话题没兴趣。我的每一天都是顺其自然,真的。你不会明白。我没有生活在你的世界,你也没生活在我的世界,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想在这里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