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的爱情(第8/24页)

此外,波洛克先生也在,他已从药店退休。还有费格斯·索利,他尽管不是弱智,看起来却挺像,因为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中过毒气。这帮人成天打牌、抽烟、闲扯,喝市政府买单的咖啡(按照巴德他爸的说法)。任何想来告状,或者来报告什么事的人,都得在他们眼皮底下做这些事,甚至还要被他们听个一清二楚。

就等着遭罪吧。

他们走到敞开的大门外,几乎停下脚步。没人注意他们。波克斯上校正说:“我还没死呢。”大概是在重复某个段子的最后一句。他们耷拉着脑袋,在砾石路上踢踢踏踏,慢慢走开。在大楼拐角,他们加快速度。公共男厕所入口附近的墙上有一团新近的呕吐物,砾石路上丢了两个空瓶。他们不得不在垃圾桶和市镇秘书办公室高高的、俯视的窗子之间择路而行,然后走下砾石路,回到广场。

“我这儿有钱。”西斯说。这个实事求是的宣告让他们一阵宽慰。西斯把口袋里的零钱弄得叮当响。这钱是他洗完碟子,走到前卧室告诉妈妈他要出门时,妈妈给他的。“从梳妆台上自己拿五角钱吧。”她吩咐。她有时有点钱,尽管他从没看到爸爸给她钱。每次她说“自己拿点”或者递给他几枚硬币时,西斯都知道她对于他们的生活感到羞愧,对于他、对于站在他面前,都感到羞愧。这种时候他会憎恨看到她(尽管他很高兴能拿到钱),尤其是她说,他是个好孩子,他不要以为她对他的努力无动于衷的时候。

他们走上通往港口的路。帕加特加油站旁有一个售货亭,帕加特太太在里面卖热狗、冰激凌、糖果和香烟。她拒绝过卖香烟给他们,即使吉米说是给他叔叔弗雷德买的也无济于事。不过她没因为这事生他们的气。她是个法国和加拿大混血女人,胖嘟嘟的,很好看。

他们买了一把黑色和红色的甘草糖棒,打算等吃得饱饱的午饭稍许消化了,再买点冰激凌。他们朝两把安放在篱笆边的旧汽车座位走去。夏天,上方的树丛会投下阴影。他们瓜分了甘草糖棒。

泰维特船长坐在一个座位上。

泰维特船长曾是个真正的船长,在湖船上干了好多年。现在他揽了特警活儿。他负责在学校前拦住车辆,让孩子们过马路,冬天防着小孩子们在小巷里滑雪橇。他会吹响哨子,举起一只大手,戴着白手套,看起来像小丑的手。他人老了,头发也白了,却仍旧高大挺拔,肩膀宽阔。车辆都听他指挥,小孩也一样。

夜里,他巡回检查所有商店的大门,看看是否锁好了,确定没人在里面偷东西。白天他常在公共场所打盹。天气不好的时候,他睡在图书馆里,天气好的话,他会选把户外的椅子。他不怎么待在警察局里,可能是因为耳朵不好使,没戴助听器就跟不上谈话,偏巧他又像许多聋子一样讨厌用助听器。此外,他过去成天坐在湖船的船头朝外看,想必早已习惯独处。

他闭着眼,脑袋后仰,让阳光晒到脸上。他们走过去和他说话(他们没进行任何讨论,只是听天由命、懵懵懂懂地交换一下目光便做了决定),不得不先把他弄醒。他花了点时间才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这是在哪儿、啥时辰了、来的是什么人。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巨大的老式怀表,好像他认准小孩子们来找他就是想打听时间。不过,他们还在对他说话,表情既激动又怪害臊的。他们说着“魏伦斯先生在板儿角池塘里呢”,以及“我们瞅见车了”,还有“淹透了”。他不得不举起一只手,示意要他们安静,另一只手在裤袋深处摸索,找助听器。他带着鼓励的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好像在说,耐心点,耐心点,一边把那玩意儿塞进耳朵。他举起双手—安静、安静—测试音量。最后他终于点点头,表情比刚才轻快多了,用严厉的声音—不过一定程度上是在开玩笑—命令道:“继续吧。”

三个男孩中话最少的西斯—吉米是最懂礼貌的,巴德是最大嘴巴的—搅了局。

“你裤扣开喽。”他说。

他们一下子撒腿跑开。

他们的兴奋劲儿没有立即消退。不过,这不是啥可以分享或谈论的事:他们不得不分手了。

西斯回家去修理藏物所。纸板做的地板冬天结了冰,湿透了,得换掉。吉米爬进车库阁楼,他最近在里面发现了一盒《野蛮博士》[6]旧杂志,是他叔叔弗雷德的。巴德回去后,发现只有妈妈在家,正给厨房地板打蜡。他看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漫画书,然后对她坦白了。他相信妈妈对他家以外的事务毫无经验或发言权,不会做什么决定,只会给他爸打电话。令他意外的是,她立刻给警察局打了电话,然后才打给他爸。有人去接西斯和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