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生活(第4/10页)

她在熟悉准备要弹的《波罗维茨舞曲》。

多丽迟到了。这打乱了节奏。果冻沙拉要重新拿到地窖,怕它变软。放进烤炉热着的饼干要拿出来,不然会变太硬。三个男人坐在游廊上—要在那里进餐,自助式的—喝的是气泡柠檬水。米莉森特目睹过饮酒给她家带来了什么—她十岁时,父亲死于醉酒—婚前她曾从波特那儿得了承诺,说他再也不碰酒。他没有食言—他藏了一瓶酒在谷仓—他去很远的地方喝,她真的相信他遵守了承诺。这种情况至少在农民中很普遍—在谷仓喝酒,在家里禁酒。如果哪个女人不制定这么一条规矩,多数男人反而会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脚穿高跟鞋、身穿紧身绉纱裙的穆丽尔一来到游廊上,就尖叫道:“哦,我最爱喝的!杜松子酒和柠檬水!”她喝了一口,朝波特噘了噘嘴。“你又来了。你又忘记杜松子酒了!”她和牧师调笑,问他的口袋里是不是藏着酒瓶。牧师也轻佻起来,也许是因为无聊而大意了。他说他真希望他带了。

那位客人站起身,被介绍给她,他又高又瘦,面色土黄,脸上挂着恼火、严谨、忧郁的表情。穆丽尔没有屈服于失望。她坐在他身边,尽量打起精神引他说话。她和他谈到她的音乐课,对当地唱诗班和音乐人发表了些苛刻的评论。她也没有放过圣公会教徒。她嘲笑牧师和波特,又说起有一次在乡下中学举办的音乐会上,一只母鸡大摇大摆地走上了舞台。

波特早早就做完了农活儿,洗漱好之后换了套西装,但他一直不安地望着谷仓前的院子,像是想起有什么事忘了做。一头奶牛在田地里大叫,他最终很抱歉地离开去察看。他发现它的小牛犊卡在了铁丝栅栏里,最后竟在那儿窒息死了。他重新把手洗干净回到晚宴上,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一损失。他就说了一句:“小牛犊卡在了栅栏里。”他却把这件晦气事与这次聚会联系在一起,穿得这么隆重,却在膝盖上吃饭。他觉得这不自然。

“那些奶牛像孩子一样淘气,”米莉森特说,“总是在错误的时间要你去关心!”她的孩子早就吃过了,正从栏杆缝里窥探被拿到露台上的食物。“我们不要等多丽了,开始吧。你们男人肯定饿坏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自助餐会。有时候在周日晚上,我们喜欢在外面用餐。”

“开始,开始!”穆丽尔叫道,帮着把各道菜肴端到外面—土豆沙拉、胡萝卜沙拉、卷心菜沙拉、辣味恶魔蛋、冷烧鸡、三文鱼片和热饼干,还有各种调味品。她们把菜全摆好后,多丽才从房子一侧出现,她一路穿过田地,似乎是走得很热,也许是因为太兴奋了。她穿着她上好的正装夏裙,海军蓝的蝉翼纱,带着白圆点和白衣领,适合小女孩或是老女人。衣领处的蕾丝脱丝了,她没有缝上,直接拽了下来,看得见线头。天这么热,她还穿了件贴身内衣,它的一边从袖子里滑了出来。她的鞋才洗过,洗得很马虎,她走路时,漂白剂的白粉还落在了草地上。

“我原本可以及时赶到的,”多丽说,“但我得射杀一只野猫。它在我房子周围转悠,没完没了。我确信它得了狂犬病。”

她湿湿的头发用发夹卷起固定住了。这个样子,加上她粉嫩的脸蛋,看起来像洋娃娃,脑袋和四肢是瓷的,身子是布做的,鼓鼓地塞满了稻草。

“一开始我以为它可能是太热了,但它表现得又不太像。它没有像我经常看到的猫那样去挠肚子。我看见它吐了。我想只能给它一枪了。我把它放进了麻袋,给弗雷德·纳恩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开车把它送到沃利的兽医诊所。我想知道它是不是真得了狂犬病,弗雷德总喜欢找借口开车出去。我告诉他说,如果兽医周日晚上不在家,就把麻袋放在台阶上。”

“那他会以为那是什么呢?”穆丽尔问,“一件礼物?”

“不会。我夹了一张纸条在袋子上,以防万一。吐沫和口水很明显。”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指了指流口水的地方。“你在这里玩得还愉快吧?”她对牧师说,牧师在镇上已待了三年,就是他埋葬了她哥哥。

“斯皮尔斯先生才是客人,多丽。”米莉森特说。多丽对介绍表示感谢,并没有为自己的错误而难为情。她说她之所以认为那是一只野猫,是因为它的毛全都打结了,样子太丑了,但她又想野猫是不会走到人家屋子边上的,只有得了狂犬病的猫才会靠近人家。

“不过我会在报纸上说明一下,以防万一。如果它是别人的宠物,我会感到很抱歉的。三个月前我失去了我的宠物—我的狗德莉拉。它被一辆车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