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净化仪式(第3/29页)

当我在福妮雅葬礼结束后独自走向我的车子时,依然无法确定学院里究竟谁会有这种心思编造出克莉丹纳斯特拉帖子——最残忍的艺术形式,网上艺术形式,因为它的匿名性质——我同样也无法预测还会有谁,任何人,出来以匿名形式散布别的什么。我所能肯定的是邪恶已被释放,就科尔曼的行为而言,没有一件荒唐事会被人放过,不用来制造出煽动愤怒的解释。一场瘟疫正在雅典娜蔓延——这就是在他死后我思路的朝向——瘟疫蔓延的容器是什么呢?这便是。病原体就藏身于此。在以太之中。在宇宙的硬盘之中。永恒的、不可删除的、人类邪恶的标志。

如今人人都在以幽灵为题进行着写作——人人,然而,尚未包括我。

我将请你们(教职员论坛帖子如此开始道)就一件并不愉快的事情进行一下思考,并非仅仅有关一个无辜的三十四岁妇女的惨死,虽然死亡本身已够可怕,而且有关恐怖事件的特定场合,有关这个几乎是用艺术手腕设计了那些场合,以完成他对雅典娜学院及其过去的同事的复仇系列的男子。

你们中有些人或许知道在科尔曼·西尔克上演那出自杀式谋杀——这正是那人当晚将车驶出路面,冲过护栏,落入河里的所作所为——之前,他强行进入巴顿大楼一间教员办公室,洗劫文件,发送一封电子邮件,故意伪造为一名教员所写,以此设计陷害她。他对她及学院所造成的伤害不足挂齿。但指使那个幼稚可鄙的撬门而入及作伪行径的决心及恶意却在当晚稍后时间里——经过大大的加剧——启发他在杀死他自己的同时,以冷血手段谋杀了一个学院总务处工人,后者已在几个月前被他玩世不恭地诱骗得手,供他满足性需求。

设想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个妇女的困境,十四岁逃离家门,教育在中学二年级就结束了,在她以后短暂的生活里成为功能性文盲。想象一下她和一名奸诈的退休大学教授所作的斗争吧,后者在他十六年身为学院最专制独裁的院长的生涯中在雅典娜行使着比校长更大的权力。她会有什么机会抵制他的优势?而一旦屈从于他,一旦发现自己遭到一个反常的、远远超过她自己的男性力量所奴役时,她又会有什么机会探测他利用她体力劳动者的身躯达到他复仇目的的深度,首先是活着时,然后是死后?

在所有先后践踏她的无情男人中,在所有粗暴、毫无节制、冷酷无情、贪得无厌地折磨、打击和摧残她的男人中,没有一个人会像这个一心要跟雅典娜学院决一死战的人一样怀抱着如此被狭隘心胸的敌意所扭曲的心态,所以他选择一个雅典娜的自家人,以发泄他的复仇情结,其用心路人皆知。发泄在她的肌肤上,在她的四肢上,在她的阴器上,在她的子宫上。今年早先她被迫进行的人工流产——那曾将她投入自杀的危险深渊——只是无人得知的无数次在她遭蹂躏的肉体上所犯下的强暴行径的一个例证而已。我们现在知道谋杀现场的可怖位置,知道他为福妮雅安排的惨死的色情姿态,以便更好地记录在案——毕其功于独一无二的,不可磨灭的形象——她对他愤怒的蔑视的屈从,她的谄媚(可以延伸为对学校社区的屈从和谄媚)。我们知道——由于警方调查的可怕事实点点滴滴的聚拢,我们正在越来越清楚地了解——福妮雅血肉模糊的躯体上的疤痕并不都出自致命的事故,尽管事故犹如天崩地裂一般。验尸官在她的臀部和大腿上都发现有与车祸撞击无关的青紫块,是在早前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所实施的挫伤:不是使用钝物,便是使用拳头。

为什么?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大得足以使我们绞尽脑汁的词。但犹如谋杀福妮雅的凶犯这样生理上阴险毒辣的人,他的心理却是难以探测的。驱使此人的欲望植根于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那些先天无暴力倾向或后天无复仇意识的人,那些与文明地限制我们身上的野性及放纵的约束和平共处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这种黑暗。人心之黑暗无可言喻。但他们的车祸绝非偶然,这我敢于断言,如同我确知我与所有悼念雅典娜的福妮雅·法利的人分享哀思,后者所受的压迫开始于她的童贞岁月,并延续到她死亡的一刻。这场事故绝非事故:正是科尔曼·西尔克一直以来所渴望的。为什么?这个“为什么”我能够回答,而且愿意回答。不仅为了消灭他们两人,而且为了同步消灭他作为她终极迫害者的一切历史印记。为了防止福妮雅揭发他的真实面貌,科尔曼·西尔克带着她和他一道沉入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