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10/21页)
“我读法斯特的书,我敬重法斯特,”我跟她说着,“不过我以为他太强调犹太国人的斗争,他们为着回到过去的情形,回到他们对传统的崇敬和后埃及奴隶制时代而斗争。书里总共有太多纯粹民族主义的——”
就在那时我听到艾拉喊道,“你在屈服!害怕了逃跑了,屈服了!”
“如果没有,”索科洛也喊道,“就没人知道没有!”
听到艾拉声音里的怒气,我讲不下去了。突然间我能想到的全是那个故事——我曾经不愿相信的——是前中士欧文·戈尔斯坦在他的枫林厨房里跟我说过的关于巴茨,关于艾拉在伊朗要淹死在阿拉伯河里的那个人。
我对埃拉说,“怎么了?”
“就给他们点空间吧,”她说道,“希望他们平静下来。你平静一下。”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
“他们为出了错的事互相指责。他们争的是和演出有关的事。镇定,内森。你没见过多少愤怒的人。他们会冷静下来的。”
他们看上去却不像。特别是艾拉。他在池塘边前前后后地冲来冲去,长胳膊朝各个方向猛伸出去,每次他回过身对着阿蒂·索科洛,我都以为他要用拳头揍他了。“你干吗作那些该死的改变呢!”艾拉喊道。
“保持下去,”索科洛回答道,“我们承受的损失就会多于我们的所得。”
“胡说八道!让那些混蛋知道我们是说到做到的!还是把那该死的东西放回去!”
我对埃拉说,“我们不该做点什么吗?”
“我这辈子都在听人争论,”她告诉我。“这些人为他们似乎不能避免犯下的疏忽和行为而互取攻击。如果他们是打起来了,那就另当别论了。不然的话,你就离远点。如果在人已经很激动的情况下你再加进去,做什么事都会是火上加油。”
“您要这么说的话就算了。”
“你过去是给保护得好好的吧,是吗?”
“是吗?”我说道。“我是努力不要的。”
“最好置身事外,”她告诉我,“部分是出于尊重的考虑,让他没有你的干预也能冷静下来,部分是出于自我保护,部分是因为你的干预只会使事情更加恶化。”
与此同时,艾拉一直不停咆哮。“一周打击他妈的一回——现在就连这都不行了吗?那我们在广播上在干什么呢,阿瑟?发展我们的事业吗?一场斗争强加在我们身上了,而你却要逃跑!是决一雌雄的时候了,阿蒂,你却没胆子地跑了!”
尽管我知道这两位炸药桶如果开始动手,我是无能为力的,但我还是跳起来向池塘跑去,身后跟着走路样子可笑的雷·斯维克孜。上次我尿了裤子。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和雷一样并不知道如何避免灾难,但我还是径直跑进了他们的冲突中。
我们到达他们那里前,艾拉已经退出,正直截了当地从索科洛身边走开。显然他仍很生那人的气,但是他也很明显是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和雷追上他,走在他身边,艾拉喘着气,断断续续急促地跟自己说着什么。
他人在这里,思想却在别处,他既在又不在,这两种状态的混合让我困扰,我终于开口说。“怎么了?”他好像没听见,我设法说点什么来引起他的注意。“是为了剧本吗?”突然他勃然大怒,说道,“如果他再干这个我就杀了他!”他说这话不只是为了戏剧效果。纵然我不愿意,仍很难不去百分百地相信他的话。
我想到了,巴茨。加威奇。索拉科。贝克尔。
他的脸上是暴怒的神情。原始的愤怒。愤怒,和恐惧,都是原始的力量。他的一切都从这神情演变而来。我想,他运气好没被关起来,这结论出现得极意外,一个崇敬英雄的孩子两年以来维系在他崇拜的英雄的正义气概上,竟会自发有了这个推论,但我一旦不再如此焦虑,就把它丢到了一边——这个推论要在四十八年以后待默里·林戈尔德来为我证实。
伊夫由模仿彭宁顿从而走出了她的过往;艾拉则用强力走出他的过去。
争论爆发时埃拉的双胞胎孩子逃离了池塘边,待我和雷回来时,他们正在野餐毯上躺在她的怀里。“我想日常生活可能比你了解的要无情一些,”埃拉对我说。
“这是日常生活吗?”我问道。
“我生活过的地方都是如此,”她说道,“接着讲。接着讲霍华德·法斯特吧。”
我尽力接着讲,可是想到她丈夫和艾拉的对峙,倘若索科洛的劳动阶级妻子并未为之所动的话,我却是仍为此感到不安。
我说完了,埃拉大笑。从她的笑声中你能听出她的自然,还有那些可厌的事情,但她已学会去忍耐。她笑起来就像有的人脸红:突然一下红得彻底。“呀,”她说。“现在我拿不准我读了什么了。我自己对《我的辉煌兄弟》的评价是简单的。也许我没有足够的深入思考,不过我只是想,这些粗糙坚强又可敬的人相信人是有尊严的,并愿为之奉献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