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12页)

“一天晚上,伊夫和西尔菲德去音乐会了,帕梅拉恰巧要在她们家过夜,结果就她和艾拉在家里,他们坐在客厅里,第一次单独在一起,他问起帕梅拉的家乡。他和每个人都这么起话题。帕梅拉用滑稽的口吻对他描述了她那个体面的家和他们让她去的让人无法忍受的学校,讲得很引人入胜。他问起她在广播城的工作。她是第三长笛和短笛手,两样都做。是她给西尔菲德找了那里的替补工作。她们女孩总是在一起聊乐团里的事——权术啊,愚蠢的指挥啊,你能受得了他穿的那套燕尾服吗,他为什么就不去剪剪头发呢,他用手和指挥棒做的那一切真是毫无意义。都是孩子那一套。

“那天晚上,她对艾拉说,‘主大提琴手老来调情。我都要发疯了。’‘乐团里有多少女性?’‘四个。’‘团里多少人?’‘七十四。’‘有多少男性向你献殷勤?有七十个吗?’‘唔——,’她说道,笑了。‘嗯,他们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个胆量,不过有胆量的人呢,’她对他说。‘他们怎么对你说的?’‘哦——“这礼服真漂亮。”“你来排练时看上去总是这么美丽。”“下周我要开场音乐会,需要一个长笛手。”这一类的话。’‘那你怎么做的呢?’‘我能看好自己。’‘你有男朋友吗?’就在这里帕梅拉告诉他她和主双簧管手恋爱有两年了。

“‘他是单身的吗?’艾拉问她。‘不是,’她告诉他,‘他结婚了。’‘你从没在意过他是已婚的吗?’帕梅拉说,‘我感兴趣的不是生活中正式安排好的那些。’‘那他的妻子呢?’‘我不认识他的妻子。从来没见过。从没打算去见她。我不想知道她任何具体的事。这和他的妻子无关,和他的孩子无关。他爱妻子和孩子。’‘那和什么有关呢?’‘和我们的快乐有关。我为自己的快乐做自己想做的事。别跟我说你还相信婚姻的神圣。你以为你发了誓就好了,你们两个就永远忠诚了?’‘是的,’他对她说,‘我相信这点。’‘你就从来没有——’‘没有。’‘你很忠实于伊夫。’‘当然。’‘你打算这一辈子都忠实下去吗?’‘那要看了。’‘看什么呢?’‘看你了,’艾拉说。帕梅拉笑了。两人都笑了。‘要看,’她说,‘要我说服你这样可以吗?你可以自由地去做?说服你你不是你妻子的资本拥有者而她也不是她丈夫的资本拥有者吗?’‘是啊。来说服我吧。’‘你真是这么没救的典型美国人被美国中产阶级道德奴役吗?’‘是,我就是这样——没救的被奴役的典型美国人。你呢?’‘我是什么?我是个音乐家。’‘什么意思?’‘别人给我谱子我照着吹。我演奏别人给我的乐谱。我是个演奏者。’

“现在艾拉搞明白了,他可能是给西尔菲德暗算了,所以那头一个晚上他所作的不过是在帕梅拉炫耀过以后要上楼休息时拉着她的手说,‘你不是孩子了,对吗?我还当你是孩子呢。’‘我比西尔菲德大一岁,’她告诉他。‘二十四岁了。流放国外。我再不会回到那个愚蠢的国家,过它那种愚蠢的隐秘感情生活。我喜欢待在美国。在这里我摆脱了那套“忌讳流露感情”的废话。你无法想象那里的情形。在这里是有生活的。在这里我有自己格林尼治村的公寓。我努力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一天演出六场,一周六天。我不是孩子。哪一方面都不是,铁林。’

“情形大致如此。煽起艾拉欲望的东西很明显。她清新年轻,会调情,天真——不,不是天真,还很敏锐。开始了她伟大的美国历险记。他欣赏这位上层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生活在中产阶级习俗之外的方式。她住的那个邋遢房间,可以直接从大街上走进去。她独自一人来到美国。他欣赏她扮演她各个角色的灵活机敏。对着伊夫她是个甜蜜小女孩,对着西尔菲德是睡衣晚会那一套,在广播城她是长笛演奏者,音乐家,专业人士,在他这里她好像是在英格兰被费边社社员带大的,无拘无束的自由灵魂,才智极高,不畏惧上等社会。换句话说,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对这人是这样,对那人那样,对另一个人又是另外一个样。

“这一切都好极了。有趣。给人印象深刻。可是说到恋爱呢?在艾拉这里所有感情的事都要是丰盛得溢出来的。艾拉一找到目标就难抑满腔激情。他不单是爱上了她。他不是想和伊夫要那个孩子吗?现在他想和帕梅拉生了。但是他怕把帕梅拉吓跑,所以他没有马上就提到这件事。

“他们就开始一段反中产阶级的感情。她能为自己正做的事给自己开脱。‘我是西尔菲德的朋友,我也是伊夫的朋友,为她们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只要不伤害到她们,我看不出做她们的朋友就必然要英勇牺牲我自己的爱好。’她也是有思想的。但是艾拉那时三十六岁了,他想要。想要个孩子、家庭和一个家。共产党也想要资本阶级心里装的所有那些东西。想从帕梅拉身上得到他原以为会从伊夫那里得到的一切,而从伊夫那里他却是得到了西尔菲德这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