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2/2页)

或者,更可能的是恨,尽管他们多年前就已不再相互怨恨。如果将离婚归咎于她,那么“少了”的东西就是毒药,如同白雪公主得到的毒苹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就知道爱德华的信到底有多讽刺了。

尽管一再做着心理准备,她还是不断遗忘这本书,她没有读。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读这本书了。这让她既不服气又有些愧疚,直到圣诞节前几天,她收到了斯蒂芬妮的一张贺卡,里面附着爱德华的一张便条,上面写道,他12月30号就要到芝加哥来了,住在马里奥特酒店,只待一天,希望届时可以见一面。她心中一惊,因为他肯定会谈到那本书,而她还没有看。随后她又松了口气,因为还有时间。圣诞节后,阿诺德会去参加一次心脏外科医生的会议,要离开三天。她可以用那段时间读这本书。到时候,她会将心思都放在这本书上,这是阿诺德出差期间一个不错的消遣,她也无需对爱德华抱有负罪感了。

她不免好奇,爱德华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记得,他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如小鸟一般轻盈敏捷,目光总是落在自己的鹰钩鼻上,身形瘦削,却有一对肌肉发达的双臂,手肘骨突出,生殖器官格外巨大。他的声音非常轻柔,言语短促轻快,仿佛他对将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一再赘述不厌其烦。

他会变得庄重还是浮夸?也许他长胖了,头发也花白了吧,除非他已经秃顶。她不知他会如何看待自己。她希望他能够注意到自己变得多么宽容、随和与慷慨,比过去懂的东西也多了。她担心,他对她的印象仍然留在她24岁的时候,而无法接受49岁的自己。她换了眼镜,而和爱德华在一起时,她根本不戴眼镜。她现在更加丰满了,胸部变大了,双颊红润,不再像当年那样苍白。和爱德华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有一头丝绸般的长直发,而如今,她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发丝都开始花白了。现在的她健康充实,阿诺德说她看上去像个北欧的滑雪运动员。

现在,她真的准备读爱德华的书了。她想知道这是本怎样的小说。她非常不安,就好像要去一个未知的国家旅行一样。最坏的情况是,如果这本书写得毫无技巧可言,她将会无愧于过去,却为如今的情景感到尴尬。就算这本书写得并不拙劣,也存在一定的风险:她将在一个陌生的心灵中进行一次亲密无间的旅行,不得不去思量比她自身更有意义的符号,身不由己地与陌生人困在一起,投身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当中。她必须紧随爱德华的脚步,而在过去,她曾拼命挣扎,想要逃离他的控制。

阅读的过程中,她也很有可能会出现负面情绪:她也许会觉得小说无聊,也许会觉得受到冒犯,也许会陷入伤感无法自拔,抑或是沉湎于绝望与忧愁之中。她说不清楚49岁的爱德华会对什么感兴趣,她只能确定这本小说不会是什么样子。除非爱德华彻底改变,否则他的小说不会是侦探、体育或者西部题材,也不会与复仇有关。

这本小说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会知道的。圣诞节的后一天是周一,阿诺德正好在那天去开会,她要从那天开始读,花三个晚上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