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蒸汽压路机(第2/5页)

“就是这小子放的火。”

“他们抓住放火的人了。”

“那是个纵火犯。”

“上帝,他是个卑鄙的放火犯。”

人群又合上了。埃米尔和雷戈太太一起,站在她的商店的门口。

“亲爱的,这让我激动……我有点害怕火。”

埃米尔站得比她稍微往后一点。他慢慢地将一只胳膊围上她的腰,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臂,“一切都好。看,没火了,只有烟。你买了保险了,对吗?”

“是的,保额一万五。”他捏捏她的手,然后拿下他的手臂。“来,亲爱的,我们回去。”

一进商店,他就抓住她的两只胖手。

“厄恩斯坦恩,我们何时结婚?”

“下个月。”

“我等不了那么久,不可能!下周三如何?那样我就能帮你清点库存了。我想我们可以把这个店卖了,然后搬到住宅区去,挣更多的钱。”

她拍拍他的面颊。“小野心家!”她说着,从心底发出笑声,这使她的肩膀和丰满的胸脯晃动起来。

他们要在曼哈顿中转站换车。艾伦新手套的大拇指处已经裂开,可是她还是神经质地、不停地用食指去抠。约翰穿一件系带子的雨衣,戴一顶暗粉色毡帽。当他的脸转过来的时候,她禁不住转移视线望向雨景。外面,雨水在铁轨上闪闪发光。

“我们上车了,亲爱的艾莲。噢,小公主,你看我们坐上火车了,从佩恩站出发。这样傻乎乎地站在新泽西的荒野里等车真是可笑。”他们坐的是豪华铁路客车。雨下着,在约翰的浅色帽子上投下10分硬币大的阴影,他咂着嘴。“小姑娘,我们离开了。看看你是多么美丽,我的爱,多么美丽,你有一双笼中的鸽子般的眼睛。”艾伦穿着新裁的衣服,肘部那里有点紧。她希望能感到快乐并去倾听传入她耳朵里的他叽里咕噜的话语,但不知为何她愁眉深锁。她只能面向窗外,看着外面褐色的沼泽,工厂成千上万的黑色窗户,城镇里坑坑洼洼的街道,运河上锈迹斑斑的汽船,畜棚和达拉谟牛肉的标志,还有纵横交错的雨水中的圆叶荷兰薄荷。火车停下的时候,宝石般的雨水在窗玻璃上竖直地流下;而当火车加速的时候,一道道雨水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她的脑中有许多车轮行驶,轰隆隆的声音说着“曼-哈顿中-转站,曼-哈顿中-转站”。要过很久才能到达亚特兰大。等我们到了亚特兰大城……噢,雨下了40个白天……我就会高兴起来……噢,又下了40个夜晚……我要让自己感到高兴。

“艾莲·萨切尔·奥格勒索普,这是个好名字,不是吗,亲爱的?噢,我厌倦了爱,给我酒,给我苹果……”

坐在空荡荡的豪华客车里,坐在绿色的天鹅绒座位上,这是多么舒服。约翰注意听着她翻来覆去的胡言乱语,布满雨水的窗外,褐色的沼泽向后滑去,一股类似蛤蜊的气味飘进车厢。她看着他的脸笑了。他的脸一直红到红棕色头发的发根。他戴着黄手套的手盖在她戴着白手套的手上,“现在你是我的妻子,艾莲。”

“现在你是我的丈夫,约翰。”笑声中他们看着坐在舒适的空荡荡的车厢里的对方。

“亚特兰大城。”几个白色的字母,有着令雨停下来的魔力。

雨水冲刷着木板路,在狂风中撞击到玻璃上,好像水从水桶里流出来那样。她能听到雨中传来码头间断断续续的海水冲击的轰鸣。她躺着,望着天花板。她身边睡着约翰。他像个孩子似的安静地呼吸,枕头对折了之后枕在头下。她浑身冰冷。她小心地下了床,留神没有惊醒他,然后站着望向窗外,看着木板路上长长的、排成V形的灯光。她把窗户推上去。雨水打在她脸上使她感到刺痛,也淋湿了她的睡袍。她用前额抵住窗框。噢,我想去死。我想去死。她身上的寒气全都集中到了胃里。噢,我要生病了。她走进浴室,关上门。她呕吐起来,这时她感到好多了。然后她小心地爬上床,没有碰到约翰。如果她碰到他了她就要去死。她躺着,双手紧贴身体两侧,双脚并拢。她脑中回响着豪华客车的隆隆声;她睡着了。

风吹窗框的声音使她醒过来。另一半大床上,约翰躺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风声和雨声吹打着窗户,就好像车厢、大床和一切东西都被吹动着、像海面上空的飞船一样向前飘着。噢,雨下了40个白天……寒冷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唱着小曲,使血液温暖起来……噢,又下了40个夜晚。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只手放在丈夫的头发上。他的脸在睡梦中一下收紧,用小孩子一样的声音抱怨着说“不要”。这使她偷偷笑起来。她在床的外侧躺着偷偷地笑,像她小时候在学校里那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雨水冲刷着玻璃,歌声越来越响亮直至成为脑中的一支铜管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