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大都市(第2/12页)

“我不介意告诉您,佩里先生,这可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先生知道谚语有云:机遇只会光临一次。我完全可以保证六个月后这些地产的价值能翻番。可别忘了,现在我们也成为世界第二大城市纽约的一部分了……时机已至,我绝对相信您和我都能看到那一天,届时东河上架起一座座桥,将长岛和曼哈顿联结成为一体,而皇后区将取代今天的阿斯特宫地区而成为这个大都市的心脏。”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我要找的是绝对安全的地产。并且我不是为了盖房子。我妻子近几年来身体一直不太好……”

“难道还有比我推介的地产更安全的吗?佩里先生,您是否意识到,我让您进入了当代最伟大的房产的一层,您完全可以为之自豪。您可以拥有的不仅仅是安全,还有轻松,舒适,豪华。无论我们是否愿意,佩里先生,我们已经被卷入时代之潮,一个扩展和进步的时代大潮。几年之内将发生很多事。所有这些机械发明——电话、电、钢桥、不用马拉的交通工具——它们都在引导时代前进。是否加入其中并站在进步的前沿取决于我们自己……我的上帝!我简直等不及要告诉您这些意味着什么……”在干草和牛蒡叶子中间戳着,佩里先生用手杖拨拉出一些东西。他弯腰拾起一个头骨,上面长着一对有螺旋凹槽的角。“哟!”他说,“这曾是一只很棒的公羊。”

巴德坐着点头,他在充满肥皂沫和消毒水气味、空气中飞舞着发丝的理发店里昏昏欲睡,红色的大手在两膝间垂着。从剪刀剪发的声音里,他似乎还能听到从尼亚克来时那贫瘠的路上他沉重的脚步声。

“下一位。”

“什么?……噢,除了剪发我还要刮胡子。”

理发师的胖手在他的头发间游走,剪刀在耳边像大黄蜂似的呼呼响。他的眼睛一直闭着,他努力地睁开它们以抵抗睡意。他越过沾满脏头发的条纹围单,看见正在擦鞋的黑人小男孩那锤子似的脑袋在一上一下地动。

“是的,先生。”隔壁座位上的人用低沉的声音说,“正是时候,民主党应该提名一位强有力的……”

“还需要刮脖子吗?”理发师油腻的圆脸正对着他的脸。

他点点头。

“用香波吗?”

“不用。”

理发师放下椅子靠背给他刮脖子的时候,他探着脖子,就像一只腹部朝天的泥龟。肥皂沫涂满他的脸,刺痛了他的鼻子,流进了他的耳朵。他淹没在肥皂沫里,蓝色肥皂沫,黑色肥皂沫,这一大片肥皂沫被剃须刀片朦胧的反光撕开一个口,刀片在蓝黑色肥皂沫团里闪着锄头般的光。他背后的老头站在土豆田里,胡子竖起,浑身鲜血,嘴里吐着白沫。后脚跟上好多水泡,袜子上全是血,双手紧握,像一个死人耷拉在床边的手一样冰凉。让我起来……他睁开眼睛。长了老茧的手指尖正拍打着他的下颚。他凝视天花板,那里有4只苍蝇在覆有红色皱纹纸的钟上摆出四个“8”字。他的舌头十分干涩。理发师将座椅重新直立。巴德眨着眼四处瞧。“4个辅币,外加擦鞋5分钱。”

承认杀死残疾的母亲……

“我能不能再坐一会儿,看看那张报纸?”他听到他慢吞吞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自己的耳膜。

“没问题。”

帕克的朋友保护……

黑色的印刷字体在他眼前蠕动。俄国人……茂伯·斯通……(《先驱报》的特别报道)发自新泽西州特伦顿市。

内森·斯拜茨,14岁,两周以来一直否认罪行,今天终于向警方坦承自己对残疾的老母亲汉娜·斯拜茨的死亡负责,这一罪行是在两人的一场争吵后发生的,当时是在位于离该城6英里的约拿溪畔的家中。今晚等待他的是大法官的判决。

在敌人面前解救波特·阿瑟……瑞克斯太太丢失丈夫的骨灰。

5月24日周二早8点半,之前的晚上我在汽船上睡了一夜,然后我回家,他说,上楼去再睡一会儿。我一直睡到妈妈上楼来告诉我起床,而且如果我不起来,她就把我扔到窗外去。我妈妈抓住我,要把我扔下楼。我先把她扔下去了,她摔到楼下的地上。我下楼,发现她的头扭到一侧。我看出她死了,然后我摆正她的脖子,并用从我的床上拿来的被子把她盖上。

巴德仔细地折好报纸,把它放在椅子上,然后离开理发店。室外充满阳光,人群吵嚷。小巫见大巫……“我25岁了。”他喃喃自语。想想吧,那孩子才14岁……他快速走过喧闹的人行道,那里晾着带明亮而温暖的黄色条纹的蓝床单。小巫见大巫。

埃德·萨切尔坐在那儿,手指拂过琴键,弹奏着《蚊子进行曲》。夏日午后的阳光穿过厚重的、镶蕾丝边的窗帘和乱舞的灰尘,在地毯的红玫瑰图案上蠕动,杂乱不堪的客厅里充满阳光的斑点和碎片。苏茜·萨切尔蜷曲着身子坐在窗旁,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丈夫瘦削的脸。小艾伦在他们中间跳舞,她踩在地毯的玫瑰图案上,同时小心地避开被阳光直射的部分。两只小手提着镶粉边的裙角,不时地用细声音发号施令:“妈妈看我表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