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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已经吃了五颗樱桃。我每吃完一颗就把樱桃核放回我面前的桌上,这样比较容易知道到底吃了多少。

这里不断有谣言表示,自从一八八三年以来就由同一个家族经营的艾德斯杂货店,现在即将关门大吉。虽然在诺拉以及伊特瑞格兰也有商店,而且固定居住在这整座岛上的人口不超过二百人,可是失去我们这个岬角上的商店,还是让我觉得非常可惜。人们当然可以开汽车或骑自行车去诺拉买东西,可是像库格鲁夫这样的小聚落一旦失去了自己的商店,恐怕将会分崩离析——至少在冬季如此,因为游客只有在夏天才会过来。

你还记得那年夏天我俩在岛上进行过的无数次自行车之旅吗?我知道你一定记得。那时我俩每天傍晚都一定要骑车前往南约纳沃格眺望大海和西沉的夕阳,接着于返家途中在所有的小湖里面都游一次泳。

尽管继续说下去吧,斯坦。我并不像你所想象中那么脆弱。你写过,你不相信超自然的力量……

好吧,既然你提出了要求,现在就请用我的伽利略望远镜来观察。你不妨设想一下,“超自然现象”的各种面向都绝对纯粹源自人类自己的想法,而且它们一离开人类以后便失去了任何根据。然而那些现象却在人类身上得到补偿,找到了非常肥沃的土壤。我认为有三个重要的因素在此起了作用:首先是我们过度发达的想象力;二是我们与生俱来的需求,务必要找出隐藏的原因,甚至不惜在找不到原因的地方去寻觅;最后是我们先天的渴望,想要在身后获得一个全新的存在形式,亦即死后的生命。

这种人类天性的大杂烩已被证明为创意十足。在所有的时代,而且在每一个社会和文化当中,人类都想象出一大堆超自然的存在物,诸如自然精灵、祖灵、神明、妖怪、天使与魔鬼。

天哪!我不得不指出,你实在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请你先看一看我们多彩多姿的幻想生活。每一个人都会做梦,因此没有人能够完全避免自己出现幻觉,而且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幻觉更可能发生于清醒状态。结果我们自以为看见了和感觉到什么现象,却不知晓我们观察出来的东西到底有没有事实根据。有谁不曾问过自己:我的这个记忆或那个记忆是否真正来自亲身经历过的事件,抑或那只是我听说过、考虑过、梦见过或想象过的事情?

我自己就曾经遇到某些人声称:他们亲眼看见过“小精灵”。然而我们的头脑随时都塞满了各种感官印象,无怪乎它有时候会热过了头,以致出现一些通常被我们称为“错觉”或“幻想”的小故障。

这些“极为自然的感官错乱症状”之所以会跃升为我们口中所称的“宗教真理”,其原因就在于:我们把自己或别人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看成是一种“客观独立存在于自我意识或他人意识之外的实物”。我在这里想起了各种东西,从自然精灵(亦即我们在各地古老本土宗教所看见五花八门的神祇),一直联想到世界各大宗教所呈现给我们的档次较高,或经过学术化的概念——例如有一位全知全能的上帝在地球,也就是在我们这颗位于银河系的行星上面,向人类作出了启示。

但话要说回来,我必须在这里针对一个重要的细微差别作出补充说明。除了一些道德理念之外,各种宗教还蕴含着丰富的人类经验,因此本身就可以具备极大的价值。而且正如同前面已经提到过的,我想在这里批评的对象并非人类的信仰生活。事情只有在一种状况下才会超过我所能承受的极限,那就是如果我听见或读到有人宣称,他们与全知全能的上帝有过私人接触,而且上帝曾经向他们说话或者作出启示,交代了每个人都必须听从的特定信息。地球上仍有数以百万计的人们相信,上帝单独地跟他们讲过话,并且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此外更有千百万人深深相信,全知全能的上帝掌控了世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不管那是海啸,一场核子战争,还是蚊虫叮咬。

我这台笔记本的电池,可能很快即将在此地开阔的海滨“精神衰竭”。我会设法解决电池方面的问题。不过你可以尽管写下去。我的电池眼看着就要没电了,接下来我大概无法继续跟你高谈阔论,但既然碰到这种好天气,我可不想待在屋子里面。

我真的还应该继续这么写下去吗?

是的,斯坦。而且等到你写完以后就轮到我讲,我希望你已经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接着我有责任来捅一捅马蜂窝,讲明我们当初遭遇过什么样的情况。我不知道你到底还记得多少那方面的事情,但现在你就继续讲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