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求婚

自从那一夜跟海伦一起去看电影之后,我似乎变成有习惯性地趁夜晚顺路去她家瞧瞧她。在我还没来得及知道事情的实际进展前,我习惯性的每晚在8点钟左右,两脚就自主自动地走进海伦的家。当然,我是尽力抑制自己,因为我不可能每晚都去。我的工作常常占住我的昼夜全部时间,同时太常去了也不适宜,而且不合礼节,何况那还有她的父亲海德生。

海伦的父亲不是一个个性非常鲜明的人。自从几年前海伦的母亲去世以后,他自我萎缩得很厉害。他原来精于畜牧,他的农场可以跟许多好农场相比,但他的大部分心思似乎都在另外的什么地方。同时他还有点怪癖,每遇到事情有什么不顺遂的时候,往往自言自语很久。可是遇到高兴的时候,他又大声地弄出不成调的哼声。这种哼声很有穿透性,我以往为了诊治牲畜到他的农场去,常常只要在那几幢农舍建筑物里,循声追寻,就能找到他。

当我最初几次去找海伦时,我相信她父亲并不特别注意我,认为我只不过是追求海伦的一群年轻人当中的一个而已。等到时间一久,我造访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似乎突然发现了我,开始注意我,而这种注意也就迅速加深而提高成为警觉了。我自然不能怪他,他是那么关心海伦,当然希望海伦所找到的是个足以匹配的对象。而在那儿追求的一群人当中,就已有了这么门当户对的一位,那就是年轻的李察。李察的父亲跟海伦的父亲是老朋友,拥有农场几乎一千英亩,家里有钱有势,李察又是个认真求上进的人,与我这位默默无闻的穷兽医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海伦的父亲如果在家,我的造访就造成了很不安的局面。我跟他时常由眼角里彼此偷望着。我要是正视他,他就转望别处。我得承认如果他正视着我时,我也会突然把眼光避开。

在他的本性上,我是很喜欢他的,因为他厚道而善良,很投合我的脾气。如果我们不是处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但是,就现在事实来看,不说假话,他是在生我的气。这不是由于他要留着海伦不嫁,他不是个只替自己打算的人。何况他已有了个很好的替他管家的人,这人是他的姐姐露西,最近丧寡而来投奔他家。露西勇毅而干练,管理家务照顾海伦的两个小弟妹是绰绰有余的。海伦的父亲之所以对我不高兴,主要是由于他已经有了个很安乐的预测,预测他女儿有一天会嫁给他老朋友的儿子李察,而让他自己有个无忧无虑的后半生日子。更由于他有着顽强的固执脾气,他极端抗拒改选任何有前途的东床。

所以,每当我有机会把海伦带出去的时候,我总觉得松了一大口气,什么事都感到如意了。我们到什么小地方去跳跳舞啦,沿山中矿路散散步啦,或是她随着我的夜间出诊一起去瞧瞧啦等等。在德禄镇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好做,但是这儿没有过分的紧张,这儿会给你自我存在的温暖与满足,使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很有意义,很有价值。

要不是我跟西格谈起我与海伦的事,很可能我与海伦就这么无限期地拖延下去。那是有一夜,像往常一样,就寝之前我与西格在屋里坐着,闲谈一些琐事。西格忽然拍膝大笑说:

“今夜老弗斯特到这儿来付账款。他环顾一下这房间,笑着说:‘这是很美的小窝,西格先生!非常得美!’然后他又很机密似的对我说,‘只是你这个小窝该有个鸟儿的时候了,你知道。这儿该有个依人的鸟儿啊!’”

我听了也不禁笑起来:“西格!你是德禄镇最有资格当选的钻石王老五了!你大约也习惯于当老处男了吧?人们总是不断地来嘲笑你,直到你结了婚为止。”

“咦?慢着!”他若有所思地瞧着我,“我忽然想起来了!弗斯特这句话,不会是指我,反而可能指的是你呀!”

“你怎么会这样说?”

“嗯,想想看!你不是说过,有一夜你遇着了弗斯特,那是你跟海伦在他地界附近散步,是么?弗斯特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评论一件事,往往就凭那么一刹那的观感。所以,他认为是你该有鸟儿同巢的时候了,对么?”

我往椅背一靠,哈哈大笑起来:“说我?说我要结婚?是会有这种日子的,但你能想象得到多遥远吗?可怜的弗斯特,太会凑热闹了!”

西格弯身向前:“你笑什么呀,吉米?弗斯特是对的,你是到该结婚的时候了!”

“什么?”我怀疑地瞧着他,“你在扯什么?”

“我说得很简单,我说你应该结婚,而且要快!”

“算了,西格!你还在跟我开玩笑!”

“我为什么跟你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