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小母牛们(第2/3页)

接下去这种情形又重复了好几次。其间所不同的只是有些小母牛在赶上坡途中会突然转头就走,或是到了石屋前忽而跑到石屋后面去,甚至还在墙角那儿偷窥着我们,有意跟我们玩捉迷藏似的。而其结果则是千篇一律地一窝蜂往下跑。

到了第八次它们又往下冲的时候,我哀求似的望着凯先生。凯先生安闲地在点烟斗,那神态是一点也不在乎。我的预定时间表是整个完了。凯先生对于我已经浪费了四十几分钟时间,半点不加以怜惜。

“还有很多农场在等着我去呢!”我说,“就一直这样,你没有别的办法好想吗?”

凯先生用拇指把烟斗里的烟丝压一压,愉快地继续吸几口之后,才慢吞吞地瞧着我说:“让我想想看……比如说,我可以把那一只狗放出来……不过,那只狗还很年轻,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作用。”

他终于散步一样走向他的农舍,打开一扇门,一只毛蓬蓬的杂种小狗窜出来,高兴地乱吠一阵,才跟着凯先生问到斜坡下面来。凯先生指着那些又已安详地在低头吃草的小母牛们,对那小狗喝一声:“赶它们回去!”那小狗果然开始又吠又追地赶那牛群,做着要咬它们后腿的样子。当这小牛群又开始上斜坡而走向石屋之际。我真的怀着极大希望,希望这一次能成功地把小母牛们赶进石屋了。可是,它们到了屋前又停止前进,它们已经发现那小狗是个经验不足的家伙了,有一头小母牛开始用后蹄去踢跟在身后又追又吠的小狗。小狗冷不防下巴被踢了一下,在哀叫声里它的尾巴垂下来了,但仍犹豫不决地站立着。于是小母牛群向这小毛狗集中而来了,摇动着两只尖角,摆出一副威胁阵容。小毛狗似乎感觉到势头不对,赶忙转身逃跑。霎时间扭转败局的小母牛们群起尾追。于是斜坡上展开了声势浩大的牛群追狗的场面,狂风骤雨一般卷下坡底。小毛狗甚至逃出场门,不知去向了!

“天呐!”我心想不如就这样算了,“这些小母牛没法再做试验了!我不知道农渔部将会怎么说。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凯先生一边沉思一边瞧着我,似乎此刻才了解到我真的是无法容忍了。在他敲掉烟斗里的烟灰之际,他对我说:“看样子我只好去请山姆了。”

“山姆?”

“他是替我邻居做工的,他有办法对付这些小母牛。”

“他有什么好办法?”

“他会模仿牛蝇。”

“他模仿牛蝇?”我摸不着头脑。

“对。模仿牛蝇的嗡嗡声音。那小子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却有个特长能模仿牛蝇的声音。我去找他——就在路边过两个牧场。”

瞧着凯先生走掉之后,我怀着姑妄听之的态度,在那斜坡上躺下来。要不是有这种麻烦亟待解决,我真愿意在这儿多躺上一会儿,沐浴这和暖的阳光,背底下是凉爽的青草儿,空中飘送着苜蓿花香,静悄悄的农场里充满着一片和平气息。可是,现在我心里却有如煎熬,这一整天的检验工作正待我去进行,而我已经虚耗了一小时多的光阴了。我可以想象到一长列的农民们正在等待着我,老不见我到来他们已经开始在咒骂了。想到这里,我心中愈来愈焦急,因此我跳起来,奔下斜坡到那栅门口,由那漫长的大路望过去,我松了一口气,因为凯先生已经回来了。

除了凯先生以外,还有个肥小子骑着一辆脚踏车,慢吞吞地跟在凯先生后面。这肥小子用两只脚后跟踩在脚踏上,两边膝头向外开,头上戴一顶帽子像是无边的高帽,一撮黑发由帽檐散披在额前。

到了近前,凯先生很高兴地告诉我:“山姆肯来帮我们了。”

“你好!”我招呼着。那肥小子缓缓转过头来,那圆团团的面孔上一对圆眼是空洞而没有任何好奇心的。我心里知道这小子果然是个迟钝的人,不知道他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我们回进大栅门向那牛群走去。那些小母牛们不在意地瞧着我们。显然它们已经玩过一上午那种游戏,玩得够痛快了。现在就看我们还有什么更有趣的节目提出来。玩与不玩都看我们,它们是不在乎的。

山姆把脚踏车往门旁一靠,朝那牛群慢慢走来,一边用大拇指与食指做成一个圆环放在嘴上,他的神色表示着他所需要的一切都凑齐了。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霎时间我听到不知由哪儿来的一种嗡嗡声越来越响,我急忙环顾四周以为有一大群什么虫类正在四方八面群集而来。

可怪的是那小母牛群,就像触电一般,它们原先的优越感登时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发僵与焦灼。随着那嗡嗡声愈来愈响,牛群开始转头逃窜——纷纷向斜坡上面冲去,那情形完全不像先前做游戏时那么快乐了,它们不再昂首、掷尾、踢蹄,这一次是肩膀并着肩膀,慌慌张张地集体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