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死牛引发的问题(第2/3页)

堪佛是何许人呢?他是一个很难处的家伙。他的生活刻苦得无以复加,对人对事则小气而厉害。凡是利之所至,他能无所不用其极。他的农田占这一带最好的土地,他的牲口总是在市集的比赛会中得冠军。但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住在他北边的邻居批评他说:“他那个人,能把跳蚤剥了皮来卖它的皮。”他南边的邻居说:“他如果能抓住一张一镑的钞票,这张票就成为他的囚犯,永无出头露面之日了!”

今天我们三人在这个大场里集合的原因,必须从昨天说起。昨天下午堪佛先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我有一头牛让雷打死了。现在它在草地里,请你来看一看。”

我觉得很奇怪,于是问他:“雷劈了?真的吗?我们这儿最近没有什么大风雨呀。”

“也许你们那儿没有,但我们这儿可有!”

“好,我来看看吧。”

当我在路上开着车时,心里就知道这件事有点难办。因为所有的农夫们都保有火险,而雷击也是火险中的一部分。每次有大雷雨后,常会有牲口被雷打死的事,那时兽医们就忙了。因为如果牲口被雷打死,保险公司要负责赔偿。此时必须有兽医开一张证明书才行。有了这张死亡原因证明书,保险公司毫无疑问地就会付钱。

但如果他们有点怀疑,那么他们会请求验尸或另请一位兽医来检验。被雷打死的证据多半是皮下有青紫色的伤痕,或从耳朵到脚上有一条灼伤的焦痕。多半被雷打死的动物是在树底下,那棵树当然也是被雷打坏了的。

有一次我听见西格告诉我一件有趣的事。他说:有一天一个老农夫把他叫去证明一头牛被雷打死。他看见那头死牛身上果然有一条很长的灼伤的焦痕。他看完后,觉得很可笑,于是对那个农夫说:“很好,很好,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整齐规矩的伤痕。不过,只有一件事,你怎么会把蜡烛的油掉在它的皮上了呢?”(可见这条伤痕是他制造的。)

那个老农夫详细看了一下,后悔地对他说:“你说得真对!我把事弄坏了!我费了一个钟头的工夫才辛辛苦苦地完成了这件工作,竟弄坏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开了。他并没感觉不好意思,只是恨他自己的技术太差。

我想到堪佛,他这人可不像刚才那个老农那么容易对付。堪佛是一个为所欲为、毫无顾忌的人,如果今天他得不到满意的结果,一定会有麻烦。

我来到他的院中,他正站在那里等我。他看来像一只饥饿的大鸟,两个肩膀狭窄而向前弯,脸又瘦又尖,身上一件黑色衣服,松松地挂在那副骨头架子上。他很不耐烦地向我点点头,然后就带我到他房后的草地里去。

那块地很大,那头死牛几乎正卧在草地当中,附近没有任何树木。我看到这情形,知道我所幻想的图画——一头牛卧在一棵被雷打坏的树底下——已成泡影,心里未免有点着急。

我们两人站在死牛旁边,他先开口说:“一定是雷打死的,不会是别的。讨厌的大风雨!雨后这家伙就倒毙了!”

我看看牛旁的草地,有几个地方草已被牛蹄踢掉,露出了土,因此对他说:“它不是一下就倒毙的,它死时曾有痉挛。你看,它的蹄子把草都踢秃了。”

“好吧,它有过痉挛,但是,那是被雷打的缘故。”堪佛有两只尖锐的小眼睛,他说话时看着我的领子和衣服,但却不敢和我对视。

“我想不对,堪佛先生。被雷打死是立刻倒地而亡,毫无挣扎之兆,有些牛死时嘴里还吃着草呢。”

他面红耳赤地立刻宣称:“我知道这些事,我养牲口养了五十多年了,这头不是我所看见的第一头被雷打死的牛。它们被打死的情形不一样。”

“不过,它的死,可能有很多原因。”

“哪些原因?”

“可能是炭疽热,或是镁不足,或是心脏病,有很多种病呢。我想我们得验验尸才能确实证明它是怎么死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做了我不应当做的事了吗?”

“不是。我只是说:我在开证明书之前,应当弄清楚。我们可以把它送到莫劳克那里去开刀,如果没有别的原因,你是会得到赔偿的,保险公司对这些事很大方。”

堪佛先生把头缩入领中,把手使劲往裤袋里插:“从前关于这样的事,我请过别的兽医,他们都是很好很有经验的,他们从来没有这么麻烦过。你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那么啰嗦有什么用?”他的两只小眼看着我左边的耳朵。

我心里明知他是这个地区很有势力的人,他在农会里占有重要地位,既有钱,又很成功。如果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年轻的兽医,他会给他苦头吃的。那么,我如给他开了证明书,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为什么要惹他呢?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跟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作对呢?但想来想去,我最后还是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