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公子”屈生的到来

两个半小时的睡眠的确是不太够,可是我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7点半一定起床,8点一定已经梳洗好下楼了。

可是今早只有我一个人吃早餐。何嫂把炒蛋拿给我,同时告诉我老板业已出去好一会儿了,去给侯爵的马验尸。我猜不透他到底有没有上过床。

在我吃最后一片吐司时,西格冲进来了,我现在已经对他的进出习以为常了,所以当他一手拉开门,接着一步就跳到房中央时,我一动也没动。他的脸色红红的,看起来精神很旺盛。

“还有咖啡没有?我马上就来吃早饭。”他一下子坐进一张吱吱作响的椅子,“好了,你不用着急,验尸证实是肠结。我很高兴你让那匹可怜的马早早解脱痛苦。”

“你有没有看到你的朋友老孙?”

“当然看到了,他想说你的坏话,不过我让他说不下去了。我指出来他拖了太久才来找我们,侯爵要是知道他的爱马受了那么多活罪,一定会很不乐意的!我让老孙慢慢去咀嚼这一点。”

这个消息倒是让我髙兴了不少。我走过去把今天的日程从桌上拿过来:“这是今天的日程,你要让我做哪些?”

西格选了几处该出诊的,草草地抄在一张纸上,递给我说:“看,几个简单的病例。”

我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又把我叫回来了:“还有一件事请你做。我弟弟今天从爱丁堡来,他在那边念兽医。昨天学期结束,等他到了这附近,可能会打电话来。你能不能去接接他?”

“没问题。”

“他叫屈生。”

当天下午电话才来,声音听起来好熟。

“我是法屈生。”

“哎呀,你说话的声音跟你哥哥一个样。”

电话那头开心地笑了:“人人都这么说。请你来接我好吧?我在大北路的冬青树小吃店。”

听了他的声音以后,我本来以为会接到一位老板年轻时的翻版,不过,坐在草堆上的小个头大男孩也并不离谱。他站起来,把黑发从前额推到后面去,伸出手来同我握手。他笑得很讨人喜欢。

“走了很久吧?”

“还好,我需要运动运动。昨晚的期末派对可够狂野的。”他把车门打开,把行李扔到后座。我发动车子的时候,他就在我旁边的座椅慢慢地坐下,好像那是什么宝座似的。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他仔细地点燃一支,深吸一口。然后他又从另一个荷包里拿出一份日报,这才无限满足地轻叹一口气。

我从公路上向西转,很快的车辆就稀疏起来了。我看了屈生一眼:“刚考完大考?”

“嗯,考了病理学跟寄生虫学。”

我差点儿打破了自订的铁律而问他通过了没有,不过我及时地制住了自己。反正不愁没有谈话资料,屈生对于大多数的新闻都有所评论。有时候他会念一段报纸给我听,然后同我讨论一番。我觉得我碰到了一个比我脑筋动得更快,更有活力的人。好像才一会儿工夫就回到诊所来了。

我们到家时西格出去了,天快黑他才回来。他从后面回来,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坐进躺椅跟我聊起他今天所看的病。这时,屈生走进来了。

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变了,就像什么人开了个开关似的。西格的笑容变成了讽刺的笑,他对他弟弟打量了好半天才含糊说了声:“哈啰!”然后就站起来到书架前去找书,找了好几分钟。我可以感觉得出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屈生的表情也大有改变。他的脸是完全木然,可是眼睛倒是在小心观察。

西格终于找到他要找的书了,他慢吞吞地翻着。头也不抬地轻轻地问:“考得怎么样?”

屈生小心地吞了一口口水,又深呼吸了一下:“寄生虫学考得马马虎虎。”他用一种平板单调的声音回答说。

西格好像没听见似的。他在书里找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坐下来看书,慢慢地看,又慢慢地把书摆回书架去。他又在找书了,还是背对着他弟弟,又轻轻地说话了:“病理学呢?”

屈生这时只剩下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好像随时打算开跑的样子,他的眼睛在他哥哥跟书架间溜来溜去。“没通过。”平板单调的回答。

西格一点反应也没有,继续耐心地找他的书,有时抽出一本书,翻翻,又小心地放回去。最后,他不找了,坐回椅子里,两条手臂无力地垂着,都差点碰到地上了。他对屈生说:“你当掉了病理。”平平淡淡的语调。

我真没想到我会啰里啰唆地大插其嘴:“这也不错,等下学期圣涎节时他还可以再考,并不耽误什么。这门课也的确难。”

西格冷冷地盯住我:“你认为这也不错,是吗?”他静了一会儿,然后谁也不曾料到他会对他兄弟大吼起来,“我可不同意!哼,‘这也不错’,我认为是错透了,真丢脸!你整学期都在搞些什么鬼?灌黄汤,追女人,花我的钱,除了念书你什么不干?!你还有脸跑到这儿来告诉我你当掉了病理!你的毛病就是不用功,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懒鬼!”西格变得叫我不认得了,他的脸发黑,眼露凶光,他又对屈生吼起来了:“我受够了,这一次我实在够了!我成天做牛做马,就是送你到那儿去浪费时间去的呀?这次你是完了,你听见了没有?一了百了!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你,滚呀,快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