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诗人自读(第13/21页)

他们接吻,拥抱,爱抚。持续了很长时间。雅罗米尔一直在想,该给姑娘脱衣服了,但是,因为他以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他不知道怎样开始。首先,他不知道是把灯关掉还是让它开着。按照他听来的有关这类情形的所有谈话,他觉得应该把灯关掉。不管怎样,在他上衣里有一包透明的小袜,如果在关键时刻他打算谨慎地、悄悄地戴上一只,那么黑暗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在紧紧拥抱之中,他似乎不可能站起来,走到开关那里,撇开这一问题不谈,这个行为对他来说也显得太不礼貌(我们不要忘记,他受过良好教育),他是在别人的房间里,毕竞应由女主人来决定是开灯还是关灯。终于,他怯怯地问,“我们把灯关掉好吗?”

姑娘回答:“不,不,请不要。”雅罗米尔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是姑娘拒绝进一步的亲呢行为呢,还是她仅仅不愿在黑暗中作爱。当然,他完全可以问她,但他害怕用实际的语言把这样的思想表达出来。

他再次想起他必须在十一点钟回家,于是他强迫自己克服羞怯。一生中他第一次解开了女人的钮扣。这是她白色罩衫上的领扣,他不安地等待她的反应。她一声不响。于是他继续解开她的钮扣,把她的罩衫从裙带里往外拉,终于设法把罩衫完全脱了下来。

现在她躺在枕头上,穿着裙子和乳罩。奇怪的是,尽管刚才她还热烈地吻雅罗米尔,此刻脱掉部分衣服,她却显得僵硬了。她一动不动,紧紧抱住胸部,就象一个被判处死刑子囚犯向行刑队挑战一样。

雅罗米尔除了继续给她脱衣服外别无选择。他摸到她裙子边上的拉链,把它拉开。

这可怜的家伙对裙子的挂钩一无所知,有好几分钟他徒劳地想把裙子拉到姑娘的臀部,姑娘仍然抱住她的胸部,反抗着看不见的行刑队,对他一点不予帮助,也许甚至没有意识到他的困境。

噢,让我们仁慈地略过雅罗米尔痛苦的十五分钟或二十分钟吧。他终于成功地把姑娘的衣服全部脱下来了。当他看到她如此忠实地躺在枕头上,等待着他们已经计划了很久的那个时刻,他意识到自己是无法避免脱掉衣服的了。但是,那盏枝形吊灯明晃晃地照着,雅罗米尔不好意思脱掉衣服。他想到一个主意:他瞥见了起居室旁边的卧室(一间旧式的有两张大婚床的卧室);那儿的灯是关着的;他可以在那儿,在黑暗中脱衣服,甚至可以用一床被子盖住自己。

“我们到卧室里去好吗?”他辞不达意地建议。

“为什么?我们干吗需要卧室?”姑娘大笑起来。

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笑。她的笑声毫无必要,突如其来,令人不安。不过,它伤害了雅罗米尔。他担心他说了什么蠢话,他要去卧室的念头暴露了他可笑的缺乏经验。

顿时,他感到垂头丧气,遭到据弃,在枝形吊灯刺探灯光下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同一个正在取笑他的陌生女人在一起。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这个晚上他俩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了。他绷着脸坐在沙发上;他对发生的事感到悲伤,但同时又感到解脱。再没有必要为开灯还是关灯,或者脱衣服而痛苦万分了。他很高兴这不是他的错。她不应该笑得那样愚蠢了。

“怎么啦?”她问。

“没什么。”雅罗米尔说。他知道,要是他说出情绪不好的原因,只会使自己显得更可笑。因此他克制住自己,把她从沙发上扶起来,装得若无其事地打量她(他想成为情势的主人,他觉得审视的人是被审视的人的主人)。最后他说:“你很漂亮,你知道。”

姑娘一旦从她僵硬地躺着等待的沙发上坐起来,他便感到自己彻底解脱了。她又恢复到健谈、自信的自我。她一点不在乎被打量(也许她觉得被审视的人是审视的人的主人)她问,“我穿着衣服好看,还是什么也不穿好看?”

有一些典型的女人问题,每一个男人在他一生中都会遇到,这些问题应当作为年轻男人受教育的一部分。但是,象我们其余的人一样,雅罗米尔进错了学校,因此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极力猜测姑娘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但是他已经搞糊涂了,一个姑娘通常都是穿着衣服出现在人们面前,因此,说她穿着衣服漂亮,她一定会满意的。另一方面,裸体可以看作是肉体的真实状态,从这个观点看,对她说她的裸体更迷人,会使她更加高兴。

“你穿衣服和不穿衣服都很漂亮。”他说,但姑娘一点也不满意他的含糊其词。她在房间里跳来跳去,在雅罗米尔面前摆弄姿态,催促他直截了当地回答。“我想知道,你更喜欢我哪种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