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面包匠的狂欢节(第4/16页)

吉安尼希望卢伊吉离开,他想和西娃娜单独待在一起。

西娃娜回想起她母亲出生的小镇上的愚人节习俗。太阳落山后,人们聚集在墓地里,对着熟人和陌生人的坟墓垂泪。在陌生人坟前哭泣是愚人节开始的先决条件之一。尽管人来人往,哭泣和哀悼还是会持续好几个小时。火堆上烤着香肠,墓地入口处放着一桶洋葱。人们剥开生洋葱吃下去,用来刺激泪腺。大家手拿洋葱跪在陌生人的坟墓前,刺人的洋葱熏得众人眼泪汪汪。

一座墓碑上没刻一个字的坟墓是前来参加愚人节仪式的群众的焦点。这座坟墓里埋葬着两个小孩,一对在饥荒年代饿死的兄妹。父母留下他们外出寻找食物,没能回来。人们在一个畜棚里发现了这对兄妹的尸体,嘴里塞满了稻草。

尽管他们不是一对双胞胎,可人们还是习惯性地称他们为“双胞胎”。他们被安葬在当地的墓地里,由于没人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因而墓碑上什么也没刻。

大家先到熟人墓前表达哀思,然后聚集在双胞胎的坟前。一般情况下,这里会挤进好几百人,所有的人都在哭泣。奇怪的是当哭泣进行到某个阶段时,哭声变了,里面少掉了猛烈的成分。巨大的哭泣声慢慢衍变成一种笑声。这是一个活着的人前来嘲笑死亡(不是死人)的夜晚——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夜晚始于真诚的哭泣,但以活人的大笑结束的原因。总会有音乐,人们在墓碑上拍手跳舞,有人开始讲下流笑话,喝醉了的人会褪下裤子,站在双胞胎的坟头,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两片屁股:看呀!这里也有对双胞胎!

半夜过后,出于谨慎,有些人觉得应该赶紧回家了,另一些人则声称愚人节才刚刚开始。一般认为那天晚上在墓地里交媾是件大吉大利的事情,能保证长寿和来年的幸福美满。西娃娜就是在那片墓地里失去贞操的。

西娃娜从思绪中苏醒过来,注意到烤箱里什么也没有。她和卢伊吉的光临导致的混乱让她起先没有注意到这个。吉安尼显然猜出了她在想什么,因为他点点头说:“面包房明天歇业。”

她听见自己说了声:“哦,天哪。”她想再说点儿什么,好让他改主意,但说出口的只是又一声“哦”。

“送你一些无花果吧。”西娃娜转身准备离开时吉安尼说。他在找盛放无花果的容器。他想尽量拖延她不可避免的离去。

烈酒在西娃娜肚子里燃烧,这让她更加生机勃勃。她接过卢伊吉递给她的阿马莱托酒,就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她弯腰去浴缸里捞一枚无花果,脚底滑了一下,手臂和肩膀浸到了浴缸里。她的衬衫被无花果白兰地浸湿了。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以浪费。”她说着把衬衫拉过头顶脱下,仰头接着拧出来的酒滴。卢伊吉被那对乳房迷住了,当西娃娜朝他走来并从衣袖里挤出几滴白兰地到他嘴里时,他的眼睛不知道该朝哪里看。

吉安尼来到浴缸边上,合起双手,从浴缸里舀了一大捧生日白兰地喝下。他又把双手插进浴缸,抓起两大把无花果,液体从他的指缝往外流。他把无花果递到西娃娜跟前,后者大笑着一把推开他。吉安尼失去了平衡。

对一个大块头来说,他恢复平衡的动作还算优雅,他看上去像是要坐在半空中。这是个幻觉,赏心悦目却转瞬即逝;他的身体继续下跌,最终四脚朝天地摔进了装着无花果的浴缸。

卢伊吉感到西娃娜在脱他的裤子,他没有阻止她,自己动手把衬衫也脱了。西娃娜现在已经一丝不挂了。两人合力脱光了吉安尼,后者似乎并不急于离开浴缸。三人坐在盛着无花果的浴缸里。白兰地很蜇眼,也蜇着男人的阴茎。

他们似乎立刻又哭又笑起来。卢伊吉从浴缸里摔了出来,头撞到了地板上。吉安尼和西娃娜爬出浴缸,把他扶了起来。

卢伊吉在颤抖。“我去把烤炉点着。”吉安尼宣布道。他往炉子里扔了几块木头。火苗蹿了起来,三人都对带来温暖的烤炉心怀感激。

“你必须对着烤炉狂笑,”西娃娜说,“这是烘烤愚人节面包的诀窍。你得打开炉门,蹲下,发出一种大便时发出的声音,再把笑声送进炉膛。这是一种传统的做法,我奶奶过去就是这么做的,她说这样才能让面包发起来。你这个狗窝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西娃娜用手指戳着吉安尼的胸脯。每戳一下,手指都会陷进他的肉里。“你还自称面包匠呢!”西娃娜随后朝他大笑起来,吉安尼因她不再戳他而松了口气。

西娃娜走开了,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截面包、一块奶酪和两个苹果。她咬了一口奶酪,又往嘴里塞了点儿面包。她咀嚼的样子就像世界上什么都阻止不了她进食。吉安尼打开烤炉门,摆出大便的姿势,朝炉膛发出一声恶狠狠的笑声。西娃娜在咀嚼、吞咽、啃奶酪的同时放声大笑,差点儿把自己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