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亲吻节(第3/17页)

她母亲来例假时总是极度郁闷,西娃娜继承了母亲的这个毛病。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挫折感让她不停地大声咒骂自己。对自己说她在浪费自己的才能,她完全可以在大学或是中学里教授历史,结果却窝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修盘子,和肥猪吉安尼在面包房里虚度时光。然而,她在学习过程中无意接触到了那些对人类邪恶本性和灾难的记载和描述,那些有关饥荒的传说,疾病导致的痛苦和死亡,女人被砌进墙里,无用的老人被亲人活活打死,人们因饥饿难忍而吃掉自己的胳膊等等,学到的这些历史让她的心情变得更糟,很遗憾自己没有怀着一颗平常心来阅读它们。

她曾期望搬到巴切赖托能改造自己,但是她沮丧地发现她还是原来的她。她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翻箱倒柜地想找出点什么来减轻自己的痉挛。她找到一小袋草药,里面有蔓荆子、痉挛树皮和假独角兽根——她本来打算把这些东西送给弗朗西斯卡,但忘记了。她心里犯着嘀咕,觉得自己对那个女孩疏于照管,没有给予她更多的帮助,有点儿内疚。后来她又去看过弗朗西斯卡三次,每次去她都不在,庆幸的是派兹托索也不在,但她还是为没能见到弗朗西斯卡而担忧。在第三次努力失败后,她发现自己不再愿意去那里了。她本想留张纸条或者一件小礼物,但最后什么都没做就回家了。

想到自己的疏忽,她有立刻去见弗朗西斯卡的冲动,但她一丝力气都没有,她痉挛的肚子和腿绝不可能让她完成这段路程。熬上痉挛树皮汤药以后,她回到了床上。

她母亲曾告诉过她痉挛树皮的用处,它是修士们用来压抑性欲的一个偏方,所以有人叫它“修士的胡椒”。女人服用它有助于受孕,同时也能减轻流血时的疼痛。

她仰面躺着,双手放在肚皮上,感到自己正在逐渐衰老。想起那次在面包房里,当时她正骑在吉安尼的身上,吃惊地发现弗朗西斯卡正瞪大眼睛看他们表演。她后悔自己没能早一点留意那个女孩,而是直到她父亲开始进入一个戏剧性的高潮时才发现了她。他们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这是男人和女人在表达他们对对方的爱,可他们发出的喊叫声却像是要杀了对方,这能解释清楚吗?

西娃娜听见自己因尴尬和头脑混乱而发出的呻吟,怀疑自己对女孩的关心只是出自内疚,或是一种矫正自己童年经历的企图。她给她讲子宫帽和鸡巴,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有向女孩传授这些知识的权利吗?有不传授的权利吗?她对自己说,如果弗朗西斯卡需要帮助和陪伴,她会找上门来的。也许弗朗西斯卡只需要一个用自己的方式认识世界的机会,不需要她父亲女朋友的骚扰?

她希望能像关掉一盏灯一样把脑子里的思绪熄灭掉,感到大脑已变成一个用来击打自己的铁锤。她试图说服自己,该给弗朗西斯卡的帮助她都给了,只不过不是很成功。她的痉挛树皮汤熬好了。咽着微微发苦的汤药,她几乎对自己身体的疼痛和虚弱感到庆幸,这让她可以把自己的责任放在一边,认为以她现在的样子,一点有用的事情也做不了。她拉上被单盖住头,强迫自己睡觉,忘掉亲吻节,不再纠缠于她惦记的那些东西。

亲吻节

斯泰法诺·科斯塔正在打理一堆石块,他要用这些石块砌一面墙。这门手艺是从他父亲那里传下来的,尽管他父亲晚年不再砌墙而改做石头马赛克了。

科斯塔捡起一块块石块,掂量着它们的重量,陷入了对于石头的沉思。这些石块被奇妙地拼凑在一起,好像它们源起的那块母石在他的手里重新被拼合起来一样。

砌墙过程中,总会到达某个阶段,整面墙就只差一块石头。那是块至关重要的石头,是墙的关键所在。它会神奇地让整面墙变得没有一丝缝隙。多数情况下,最困难的就是找到那块关键的石头,当然,它就在你身边,埋在某个地方。科斯塔在地上扒拉着,坚硬的土地磨破了他的手指,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

他的手指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有时候他把葡萄酒、橄榄油和柠檬汁混在一起洗手,这似乎是洗干净手指头的唯一妙方,同时也能起到清洁伤口的作用。

他听见有人在大声喊叫,但是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什么,他还沉浸在对墙的构思之中。

科斯塔抬起头来,看见橄榄树林里有一小群人,他们正朝他挥手喊叫。

一位老妇人在敲打一面手鼓,一个小伙子在她面前跳舞,其他人则一边拍手,一边放声歌唱。他们在为亲吻节做准备。一个老汉的手风琴里飘出一首塔兰泰拉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