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序(第3/6页)

这些文章的另一个论点是这样一个事实:这些文章考察了一系列的现象,这些现象是由于其存在而被考察的,这些文章描述了这些现象以便解释这些现象,但绝对不想使这些描述通过肯定一种价值来肯定这些现象无论如何始终是当代艺术的唯一有效出发点。一名作者选择一种素材进行研究,这就会使人怀疑他的倾向,他对所处理的题材的感情色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露出他的倾向。但是,作为一种弥补,读者应当冷静地去阅读,要考虑到,这些描述不是要读者去识破一个挽救的信息,也不是要他去剖析一种严重疾病,而只是要他去关注一种统计表格,关注关于一个气团在地中海移动情况的天气预报,或者是关注一个细胞再生进程的模式。在这些文章中,开放作品的存在被作为一个需要解释的事实看待:艺术肯定一种方向,这既非好事,也不是坏事,但这从来不是偶然的,而是这样一个现象:应该通过它的结构分析它的历史前提、它对消费者的实际心理影响。

如果在叙述过程中会使人们认识到,每当艺术出现新的形式时,在文化舞台上出现新东西从来都不是坏事,这总是会给我们带来新价值,那么,越是这样就越好。但是,分析什么时候一部作品能够充分肯定一种价值,能导致一种艺术理论的前提得以实现,这不是分析结构的一般条件的美学研究的课题,根据情况不同,这或者是评论家的课题,或者是一般消费者的课题。

现在所使用的方法不是评论家的方法,而是评价“文化模式”的价值的历史学家们的方法:在一定历史时刻的一定文明中设法弄清楚,什么样的形式观念指引着艺术家们的行动,这样的形式如何实现,可以使用什么样的欣赏方式,即能够推进什么样的心理和文化经验。只有在此之后才能确定,在这种文化模式的总的情况下它所推进的经验确实可以成为一种价值,还是一个同这一文明的其他认知和实践方面没有关系的不确定因素。

如果这种描述不能满足需要,那是由于:论述的不是一种已经消失的文明或者一种异域文化,而是一个无论是描写的人还是阅读的人都生活在其中的世界,是文化背景本身,这一背景既确定所描写的现象,也确定描写的手段。

美学价值是按照形式的内部组织规律实现的,因此也是“独立的”。对结构及其交流的实际可能的描述决定了这一价值实现的条件。但是,如果美学停步于此,那么,一种更为广泛的论述就需要继续进行,也就是说,尚需确定,在一种文化的总的情况下,在一定的历史局势中,面对更紧迫的行动要求和职责,美学价值是最为重要的事,还是应当被置于一旁。也就是说,一些特殊情况会出现,在这些特殊情况下美学价值不会作为一种价值而受到怀疑或者被否认。但是,如果被拒绝,那恰恰是因为它是一种美学价值,恰恰是因为它是一种对这些问题进行系统的、能够说服人的、令人信服的论述,而特殊的历史情况并不承认这些问题是最紧迫的问题。

如果在一套住房内发生了火灾,这座房子内有我们的母亲和塞尚的画,我们首先会去救我们的母亲,这并不是说塞尚的画不是一种艺术作品。特殊情况不会变成判断的标准,而会变成一种选择的免罪的因素。布莱希特(Brecht)讲到下面一段话时正说明这是他非常喜欢揭示的局面:

这是什么时代,这时

谈论一棵树都几乎是罪恶,

为什么对这么多的屠杀保持沉默!

布莱希特并没有说,谈论一棵树不好。但在他的诗中流露出对吸引他的、应当拒绝的抒情味的怀念。但是,他做出了选择,将他所处的局势分解为具体的历史局势。他没有否认一种价值,而是把它置于次要地位。

对结构及其可能性的描述确定了由此出发的标志点,历史研究应该由此出发继续向其他更激动人心的方向发展。今天,在我们文化的总的情况中,艺术的某种状况对于我们来说会具有什么样的意义呢?什么样的历史和社会因素在确定一种形式的进展的同时会使这种进展带来理论和实践的影响呢?而这种影响在我们个人的选择和决定当中会成为挑战或者逃避的正当理由。正是由于这一观点,这里只是找到了进一步研究的观念方面的手段。这里说的是手段,这样的手段像其他任何工具一样具有中立性。

因此,严格说来,基于本书第一部分所包含的描述,可以对当代艺术中的开放现象和不确定性提出两种对立的历史性的解释。

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在演绎中要有独立性,这样的建议可以认为是促使艺术的消费者要表现出自由,要敢于负责,艺术的消费者们对麻痹人的、心理诱惑的交流所表现出的暴力已经习以为常,这样的诱惑来自商业电影、广告、电视、轻浮的剧作,另外还有门票方面的诱惑(布莱希特反对这种做法),以及那些高保真音箱传出的靡靡之音。在这种情况下,开放的作品就成了一种对自由的呼吁,在美学欣赏水平上的这种自由不能不同时发展到日常行动、理智的决定和社会关系等等方面。任何人将再也不能否认,《马林堡的最后年代》的观众不是毫无根据地突然改变保守的习惯的,即西部片或者侦探片所习惯的格式化所强加的习惯。一种能使观众相信自己在一个世界中不是驯服的工具,而是主宰者的艺术——因为任何过去的秩序都不能确保给他以最后的解决办法,而是他自己必须通过设想的、可以验证的办法不断地否定过去的东西以形成新的设想——无疑具有积极的价值,这种价值能够超越纯美学的经验(这种经验只存在于理论层面,而且总是会使一系列的实际回答和随之而来的决定复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