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4页)

“说句老实话,我喜欢这类书,别的就不怎么喜欢了。”

“真的呀!”

“就是说,我也读读诗歌呀、剧本呀那一类书。游记也看些。可是说到历史,那种真正严肃的历史,就引不起兴趣。你呢?”

“喜欢,我喜欢历史。”

“我希望自己也喜欢。历史是读过一点,那是当一门功课,但是书上说的都是些我觉得厌烦、毫不感兴趣的事。主教与国王的争吵呀,还有战争、瘟疫呀,一页一页都说的是这些。男人都是无用之辈,几乎不提女人,真叫人乏味。但我常常觉得很奇怪,怎么会这么乏味,因为历史书上好多东西一定都是虚构的。英雄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们的思想,他们的宏图计划,这些方面的主要内容必定是虚构的,而读别的书那些虚构的内容我倒很爱看。”

“你认为那些历史学家,”蒂尔尼小姐说,“在驱使他们的想象力方面是很不走运的。他们表现出了想象力,但又没法子激发人们的兴趣。我喜欢历史,无论真假我都兼收并蓄,非常乐于接受。在主要的史实方面,他们都参考过去的历史著作及记载,而那些历史著作与记载,我认为,是可以相信的,就像那些实际上并非自己亲历的事物一样。至于你所说的虚构的细节,也不过是细节而已,而我就喜欢这样的历史故事。如果一篇演说写得好,我就很爱读,不管是谁写的。假如出自休谟先生[5]或罗伯逊先生[6]之手,而不是卡拉克塔克斯[7]、阿格里科拉[8]或阿尔弗烈德大王[9]的原话,可能我就会更加爱读。”

“你这么喜欢历史!我爸爸,还有艾伦先生,也很喜欢。我有两个弟弟也不讨厌历史。真了不起,我这么几个亲友中就有这么多喜欢历史的人!这样说起来,我也就不再把写历史故事的人看作是可怜的人了。要是人们喜欢读他们的书,那当然也是好事;不过,花这么多精力去写大本大本我过去认为谁也不愿翻一翻的书,辛辛苦苦伏案写作只不过是要来折磨那些男孩女孩,我老觉得这真是命运的冷酷。现在我知道这完全是非常正确、非常必要的,但是人竟会坐下来立志完成这样的一件工作,我常常惊叹他的勇气。”

“男孩女孩应该受些折磨,”亨利说,“凡是熟悉文明制度下人之本性的人谁也不会否认这点。但是,为了我们最著名的历史学家的利益,我倒要指出,认为他们没有更高的目标那是很可能会触怒他们的,而且,他们是完全有资格凭借他们的方式与风格,来折磨那些最有理智、具有最成熟人生经历的读者的。我用的是动词‘折磨’,因为我注意到了那是你自己的方法,而不用‘教导’,假如这两个词现在可以算作是一组同义词的话。”

“你觉得我很可笑,把教导说成是折磨。可是,假如你也像我以前一样常常听见男孩女孩怎样先学字母,然后又学拼写,假如你也像我一样,看见他们整个上午怎样呆头呆脑,我可怜的母亲一个上午下来又是多么劳累,那么你就会承认‘折磨’与‘教导’有时候是可以当作同义词来用的。”

“那是很可能的。但是儿童识字的困难是不应该由历史学家来负责的。就连你自己,虽然似乎并不完全赞同孜孜不倦、勤奋刻苦,但也许还是会承认,为了今后能读能写,花上两年时光受点折磨也是值得的。想一想,假如没有学会识字,拉德克利夫夫人的书岂不就白写了,或者说也许就不会有她的书了。”

凯瑟琳表示赞同;听她打心底里赞美了一番那位夫人吸引读者的技巧之后,大家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蒂尔尼兄妹俩不一会儿谈起了一个新话题,她是一句话也插不进。他们在用非常熟悉绘画的眼光观察这一片景色,怀着具有真正鉴赏力的极大热情,认定这片景色可以入画。听到这里凯瑟琳迷惑了。她一点也不懂绘画,一点也不懂鉴赏。她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俩的谈话,然而她一无所获,因为他们用的字眼,她几乎一点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她所能听懂的那一丁点儿,却似乎又与她过去关于这个问题的一知半解相左。似乎要取一个好景不再是站在高高的山顶上了,同时,蔚蓝的天空也不再是大好晴天的证明。她为自己的无知而深深地感到羞愧,可这是不合时宜的羞愧。人们倘要结交朋友,始终要表现出无知。要是表现出无所不知的样子,那就等于说没有能力迎合别人的虚荣,这是聪明的人始终想加以避免的。一个女人,倘若她不幸有些知识的话,尤其得尽可能加以掩饰才是。

美丽的姑娘长了一个笨脑袋,其有利之处另一位女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