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4页)

他默默地听着。她希望他说话,可是他不说。她以为她得再说些话才能得到他的宽容;可是非得在他眼里再降低自己的身份不可,那真是难啊。不过,她还是继续往下说:

“对于我自己的行为,我没多少可说的。我受到他的殷勤的诱惑,让自己显得很满意。这种事也许是司空见惯的——是毫不稀奇的——只不过是成百上千个女人都有过的事;可是,发生在一个像我这样自以为判断力强的人身上,那就不能因此而变得更可以原谅。许多情况助长了这种诱惑。他是威斯顿先生的儿子——他经常在这儿——我老是发现他很和蔼可亲——总之,因为,”她叹了口气,“即使让我巧妙地夸大种种原因,最后还是集中到这一点——我的虚荣心受到了恭维,我听任他向我献殷勤。不过,后来——确实有一段时期了——我想不出这样献殷勤是什么用意。我认为是一种习惯、一种花招,不需要我认真对待。他欺骗了我,可是他没伤害我。我从来没爱过他。现在我总算了解他的行为了。他从没想爱我。那不过是一个掩盖他跟别人的真正关系的幌子。他的目的是要遮住他周围所有人的眼睛;我肯定,没有人能比我更有效地被遮住眼睛——只是我的眼睛并没有被遮住——那是我的运气——总之,不知怎的,平安无事,没上他的当。”

说到这儿,她希望能听到一个回答——听到几句话,说她的行为至少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没吱声;就她所能判断的,他在沉思。最后,他总算用他平时的声调说话了:

“我对弗兰克·邱吉尔从来没有高的评价。不过,我认为我可能低估了他。我跟他交往不多。即使我直到现在没有低估他,最后他也还会是好的。跟这样一位女士在一起,他是有希望的。我没什么理由要希望他坏——她的幸福同他的良好品行密切相关,为了她,我也当然希望他好。”

“他们在一起能过得幸福,我不怀疑,”爱玛说,“我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

“他真是个很幸运的人!”奈特利先生有力地回答说。“那么年轻——才二十三岁——一个人在这种年龄选择妻子,一般都选得不好。二十三岁就选中了这样一位好妻子!就各方面考虑,有多少幸福的年头在等待着这个人啊!他有这样一位女士爱他——无私的爱,因为简·菲尔费克斯的性格保证了她的无私;一切都对他有利,地位相同,我是指社会地位,和一切主要的习惯和举止;每一点都相同,除了一点,而那一点,由于她心地的纯洁是不容置疑的,一定会使他更加幸福,因为把她所缺少的给予她将是他的幸福。一个男人总希望给一个女人安排个比她娘家更加好的家;只要她的敬重是无可怀疑的,那么我想能够办到这一点的人一定是最快活的人。弗兰克·邱吉尔的确是命运的宠儿。一切都对他有利。他在温泉碰到一个年轻女人,获得了她的爱情,甚至连怠慢她都没能使她厌倦——哪怕他跟他全家跑遍世界去给他找个十全十美的妻子,他们也不可能找到比她更好的。他的舅妈阻挠他。他的舅妈去世了。他只消开口就行。他的朋友们都急于促成他的幸福。他对不起每一个人,而他们却全都乐于原谅他。他确实是个幸运的人!”

“你说得倒好像嫉妒他似的。”

“我是嫉妒他,爱玛。在某一方面,他是我嫉妒的对象。”

爱玛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似乎再说半句就要说到哈丽埃特了。她马上感觉到,只要可能,就要把这个话题岔开。她想出个办法。她要谈些和这完全不同的事——勃伦斯威克广场的孩子们;她只等喘一口气就要开始说了,这时,奈特利先生说出下面的话,使她吃了一惊。

“你不愿问我嫉妒的那一点是什么。我知道,你是下了决心,不要好奇地打听。你聪明,可是我却没法变得聪明。爱玛,我得把你不愿问的事情告诉你,虽然我可能马上就后悔不该说。”

“啊!那么,你就别说,别说,”她急忙嚷道。“别着急,考虑考虑,别叫自己后悔。”

“谢谢你,”他用十分痛苦的语气说,接着就一声不吭了。

爱玛不忍心让他痛苦。他想跟她说知心话——也许想跟她商议商议;不管要她付多少代价,她都愿意听。她可以帮他决定,或者使他想通;她可以恰当地赞美哈丽埃特,或者向他指出他可以独立作主,让他摆脱那犹豫不决的状态。对于他那样的心灵来说,这种状态比任何别的更不能容忍。他们走到了房子跟前。

“我想,你要进去了吧?”他说。

“不,”爱玛回答,看到他还在用沮丧的态度说话,她十分坚定,“我想再兜个圈子。佩里先生还没走。”走了几步以后,她接着说,“刚才我无礼地打断了你的话,奈特利先生,而且我担心,引起了你的痛苦。可是,如果你希望像朋友那样跟我坦率地谈谈,或者就你正在考虑的问题征求我的意见——那么,作为一个朋友,你的确可以吩咐我。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愿意听。我会把我的想法如实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