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2页)

这样一种奇遇——一个漂亮的年轻小伙子同一个可爱的年轻姑娘这样相遇——几乎不可能不使最冷漠的心灵和最冷静的头脑都出现一些想法。至少爱玛是这么想的。一位语言学家,一位语法学家,甚至一位数学家,如果看见了她看到的情景,亲眼目睹他俩一起出现,亲耳听见他们叙述事情的经过,难道会认为这件事不至于促使他们相互间产生特别的好感吗?一个像她那样爱好幻想的人不是肯定会更起劲地猜测和预卜吗?尤其是她心里早已有了预感,为这种猜测和预卜打好的基础。

真是件非常奇特的事!在她记忆中,当地任何一个年轻小姐都没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没有这种rencontre[1],也没这种惊吓;现在却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偏偏在这样一个时刻遇到了,偏偏那另外一个在这个时刻正好路过,把她救出来!确实是非常奇特!正因为她知道这时两人都处于有利的心理状态之中,她就更觉得奇特。他正在竭力克制对爱玛的爱,她呢,却正在摆脱对埃尔顿先生的一片痴情。看来好像一切都凑在一起要促成最美妙的结果。这件事不可能不强烈地使双方互相萌发好感。

哈丽埃特半昏迷时,她跟他谈了几分钟话,他觉得有趣而且高兴地谈到哈丽埃特在一把抓住并且紧紧挽着他胳臂时露出的恐惧、naïveté[2]和热情。最后,哈丽埃特自己讲了事情的经过以后,他用最激烈的词句对毕克顿小姐那可恶的蠢笨表示愤慨。然而,只能让一切自然发展,不去推动也不去帮助。她不会采取一个步骤,也不会给予一点暗示。不会,她以前已经干预得够了。作一个计划,一个被动的计划,总不会有什么害处吧。那不过是一个愿望罢了。她决不会越过这一范围。

爱玛下的第一个决心是,不让她父亲知道发生的事情,她知道那会引起他不安和惊慌。可是不久,她又觉得瞒也瞒不了。不到半小时,整个海伯利全知道了。这件事正好叫那些最爱说话的人——那些年轻人和下层人忙碌一番。当地所有的年轻人和仆人马上都沉浸在可怕消息带来的快乐之中了。昨晚的宴会似乎被吉普赛人淹没了。可怜的伍德豪斯先生坐着直发抖,正如爱玛预料的,一定要她们答应以后最远不走过灌木丛,他才满意。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许多人都来问候,不仅问候史密斯小姐,也问候他和伍德豪斯小姐(因为他的邻居知道,他喜欢别人问候),这对他是个安慰。他很高兴地回答说,他们都不把病放在心上。这话虽然说的并非事实,因为她身体很好,哈丽埃特也不怎么差,可是爱玛并不想去干涉他。作为这样一个人的孩子,她的健康状况总是不会好的,其实她几乎不知道什么是病;他要是不给她想象出一些病来,她也就无法成为信里的一个人物了。

吉普赛人并没有等待法律的制裁;他们匆匆逃跑了。海伯利的年轻小姐们几乎还没开始惊慌,就又可以平平安安地出门散步了。整个事情马上就变得无关紧要,只有爱玛和她的外甥不是这样看。她还在想象中保持着它的地位;亨利和约翰还是每天都要她讲哈丽埃特和吉普赛人的故事,要是她在哪个最小的细节上讲得跟原先的不同,他们还固执地给她纠正呢。


[1] 法语,意为相遇。

[2] 法语,意为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