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2页)

第一个错的,而且是错得最严重的,是她。那样积极地为任何两个人撮合,都是愚蠢的、错误的。应该是严肃的事却拿来当儿戏,应该是简单的事却拿来耍花招,真是过于冒险,过于专断了。她非常担心,非常羞愧,决心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事实上,”她说,“是我说服了可怜的哈丽埃特,使她深深爱着这个人。要不是我,她可能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他。要不是我使她确信他爱上了她,她当然也决不会满怀希望地想他,因为她又谦逊又自卑,我原来一直以为他也是那样又谦逊又自卑。啊!要是我满足于说服她拒绝小马丁就好了。在那一点上,我是完全正确的。我干得好;可是我应该就此罢手,把其余的留给时间和机会去决定。我把她引进上层社会,让她有机会讨好一个值得争取的人;我不该再作什么其他尝试。而现在,可怜的姑娘!她要有一段时候不能心情平静了。我只不过帮了她一半忙!即使她不过于失望,我也肯定想不出还有什么对她合适的人。威廉·考克斯——啊!不,威廉·考克斯叫我受不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年轻律师。”

她想到这里就不再想下去,她脸红了,笑自己又故态复萌。接着她更加严肃、更加沮丧地考虑了已发生的事,可能发生的事和一定会发生的事。她不得不向哈丽埃特作出令人痛苦的解释,可怜的哈丽埃特会感到难受,将来见了面会觉得难堪,还有,要继续或者不再继续来往,要抑制感情,掩盖忿恨和避免冲突都是困难的,这些足以使她懊丧地再思考一会儿。最后她上床睡觉了,除了确信自己已经铸成大错以外,什么也没解决。

像爱玛那样富有青春朝气而又生性欢快的人,尽管在夜里一时感到忧伤,但是一到白天却一定会重新高兴起来。早晨的青春朝气和欢快气氛和她有着巧妙的类似之处,而且对她起着强烈的作用。只要痛苦没有剧烈得使眼睛无法闭上,那么眼睛睁开来时准会看到痛苦已经减轻,希望更加灿烂。

她在第二天早晨起床时比昨天上床时感觉好一些,心里觉得有了一点安慰,觉得面前的不幸将会减轻,而且相信可以比较好地从中摆脱出来。

埃尔顿先生并不是真正爱上了她,也不是对她特别亲切,以至于他的失望会使她震惊;哈丽埃特也不是那种感情十分强烈和持久的性格特好的人;而且,除了三个主要的人,没有必要让任何人知道内情,特别是没有必要让她父亲为这件事感到一时一刻的不安;所有这一些,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这些想法都使她高兴起来。看到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地上,她更加高兴,因为目前任何可以使他们三人互不来往的事物,她都是欢迎的。

这种天气对她太有利了。尽管是圣诞节,她却不能上教堂。她要是企图做这样的努力的话,伍德豪斯先生准会受不了。因此她是太平的,不至于引起或听到不愉快的和最不合适的想法。地上覆盖着雪,空气变幻不定,又像要结冰,又像要解冻。这是最不适宜于人们活动的。每个早晨都是以下雨或者下雪开始的,每个夜晚挟着霜冻来临。接连好几天,她一直都很体面地关在家里。除了写信以外,跟哈丽埃特不可能有什么来往;在星期天,也和在圣诞节一样,她没法上教堂去;也不需要为了埃尔顿先生的不来访问而找什么借口。

这种天气完全可以使每个人都闭门不出。尽管她希望而且相信他准是同这群人或者那群人在一起过得很快活,但是她很高兴地看到她父亲很满意,他相信埃尔顿先生很聪明,不会出门,而是独自一人待在自己家里。她还听到她父亲对不论什么天气都要来看他们的奈特利先生说:

“啊,奈特利先生,你为什么不像可怜的埃尔顿先生那样待在家里呢?”

要不是她暗自烦恼,这几天闭门不出倒是非常舒服的,因为像这样的隐居生活正好合她姐夫的心意。对于同他在一起的人说来,他的情绪总是极其重要的。再说,他在伦多尔斯已经完全摆脱了他的恶劣心情,所以在哈特菲尔德逗留的日子里就一直和蔼可亲。他始终愉快而且殷勤,谈起每个人都说好话。不过,尽管有希望变得愉快,尽管目前可以拖延,使她有一点安慰,但是,她向哈丽埃特作出解释的时刻还是要来临的,这种不幸威胁着爱玛,使她不可能完全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