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3页)

每次与母亲争论的时候,苏珊在道理上总是占上风的,母亲的好话也不能使她屈服。盲目的宠爱是造成她周围的弊端的根源,她却从不明白。不论过去和现在,苏珊都没有感受过母爱,这使她不能忍受别人得到过度的宠爱。

这一切逐渐变得明显了,使苏珊在姐姐眼中成了一个值得同情和尊重的人物。然而她的态度是错的,有时还非常错,她的做法往往选择不当,不合时宜,她的脸色和语言也往往引起非议,这都是芬妮不能不感觉到的,但是她希望它们能得到纠正。她发现,苏珊对她是很尊敬的,总希望能得到她的好评;尽管要芬妮发挥权威作用对她是一件新鲜事,尽管她从没想到自己有能力指导或教育任何人,她还是决定不时向苏珊提出一些意见,竭力为了她好,向她灌输一些较公正的观念,让她懂得怎样对待每一个人,怎样才是最明智的态度,把自己受过的较好的教育灌输给她。

她的影响,至少是对影响的认识和运用,起源于她对苏珊做的一件好事,那是她经过仔细考虑和再三犹豫之后,才付诸实行的。她很早就想到,也许不多几个钱便可一劳永逸地解决银刀问题,它现在时常引起争吵,而她身边有一些钱,因为临走时姨父给了她十英镑,这使她有力量这么慷慨。但是她不习惯给人恩惠,除了对非常穷苦的人;她也没尝试过消除别人的痛苦,她从没在同等人中间做过施舍或馈赠;她还担心被人认为想装出阔小姐的派头,在家中抬高自己;经过一些时间的斟酌,她才决定,她赠送这么一件东西不是不合适的。她终于这么做了,为贝茜买了一把小银刀,孩子欢天喜地地接受了,它这么新,从任何方面看都比她想要的另一把更可爱;这样,苏珊也对自己那把小刀拥有了全部主权,贝茜也得意地宣称,她现在有了这把漂亮得多的新刀,再也不要那把了;她的母亲同样满意,似乎并无责备的意思,芬妮本来对这点是有些顾虑的。这件事完全达到了要求,家庭口角的一个根源消除了;它对苏珊向她敞开心灵起了关键作用,也使她多了一个可以爱和关心的人。原来苏珊也是有她的小心眼的;至少两年来,她一直为了那把刀争争吵吵,现在成了它的主人,她当然高兴,但又担心她的姐姐对她不满,只是为了免得她老是争吵,才不得不买了那件东西,好让大家太平无事,这实际是对她的责备。

她把她的心情公开了。她承认了她的忧虑,谴责了她自己争吵不休的脾气,从那时起,芬妮看到了她性格的可贵之处,发现她多么希望得到她的好评,多么重视她的意见;她再一次体会到了感情的重要作用,要求自己对一颗需要帮助,又应该得到帮助的心灵做些有益的事。她开始提出劝告,这些劝告那么合情合理,正常的头脑是不会不愿接受的;她又讲得那么温和,那么谨慎,不致刺痛偏激的脾气;她很高兴,发现它们往往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她既看到了不得不采取宽容和克制态度的有利一面,又怀着同情敏锐地觉察到了苏珊这样一个女孩子必然感到的暂时不快,她的期望是不会过高的。在这件事上最使她吃惊的,是不久她便发现,苏珊非但没有为了这些批评,抛弃和厌恶合理的认识,而且许多合理的认识和正确的观点,都变成了她自己的东西。她觉得,一个在无人管教和不良习气中长大的人,能在头脑中形成这种恰当的、合理的看法,是很不寻常的,因为她没有埃德蒙表哥这样的人指导她的思想,帮助她确立自己的原则。

两人的亲密关系就这么开始了,它对每人都具有重大意义。她们一起坐在楼上,逃避喧闹嘈杂的家庭;芬妮得到了安宁,苏珊也开始懂得,默默地做事并不是不幸。她们屋里没有生火,但这种情况,即使芬妮也早已习惯,它使她想起东屋,心中便觉得好受多了,这是唯一的相似之处。两个房间在面积、光线、家具和景色上是完全不同的;她想起她的书籍和箱子,以及各种舒适的布置,常常发出叹息。两个女孩子逐渐把上午的大部分时间消磨在楼上,起先只是做针线和谈话,但过了不多几天,对谈起的那些书籍的回忆变得那么强烈,难以忘怀,以致芬妮觉得必须再找些书籍来。她父亲家中是没有书的,但财富可以大胆地想望一切,她那几个钱为她开拓了通向流通图书馆[1]的道路。她成了一名赞助人,惊讶地发现那里的每一本书都成了她的私人藏书,她可以参与它的一切活动,既是它的借书人,也是书籍的选择者!她的选择可以对每个读者的进步发生作用!但事实是这样,苏珊从不读书,芬妮要让她与她共享她的最大乐趣,鼓舞她对她自己爱好的传记和诗歌发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