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5页)

“等一分钟,等一分钟,”戈登把教授带回房间里,“列奥,我才记起来教授本周末也要去纽伦堡,你能捎他一程吗?这会违反你们组织的规定吗?”

“不,不,”教授极为烦乱地说,“那没有必要,拜托了。”

“不麻烦。”列奥说。

“不用。”教授说,他现在几乎吓坏了,“我买好了火车票,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拜托了,我知道那会很麻烦你的。”

“好吧,教授,好吧。”戈登安抚道,把教授送到门口。

戈登回到房间时,莫斯卡问:“见鬼,他干吗那么激动?”

戈登瞥了一眼列奥:“他是个非常正派的人,他儿子被当成战犯抓了起来,我不知道具体罪名,但审判他的是德国法庭而不是占领军,所以应该不可能太坏。我猜他害怕列奥会知道这事,以为罪名是跟集中营相关的。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你不会介意吧,列奥?”

“不。”列奥说。

“这样吧,”戈登说,“我明天去他家里,明天我还有时间。我会告诉他你明晚去接他。一旦他知道你清楚这一点,就会愿意跟你一起走,这样行吗,列奥?”

“当然,”列奥说,“你这么担心那个老人真是很好心。”

安・米德尔顿敏锐地盯着他,但列奥鹰一样的脸上没有一丝讽刺,他很真诚。她微笑起来:“戈登总是照顾他的转变者。”她说。

“我没有转变他,安。”戈登缓慢平静地拉长调子说,“但我想,我往他头脑里塞了些主意,他用心听了,”戈登顿了顿,然后他冷静的调子带着温和的责备说,“我不认为‘转变’是个正确的词。”他们都安静下来。

“你觉得你什么时候会回来?”莫斯卡问列奥。

列奥朝他咧嘴笑:“别担心,我不会错过的。”

“错过什么?”安・米德尔顿问。

“我要当教父了,”列奥说,“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

“真可惜我看不到孩子出世了,”安说,“赫拉今晚不能来真糟糕,我希望她没有病得太厉害。”

“不,”莫斯卡说,“她就是今晚散步走得太远,她想来的,但我告诉她最好不要来。”

“毕竟,我们没那么重要嘛,沃尔特。”安开着玩笑,但也带着一丝抱怨。艾迪・卡辛坐在角落的扶手椅上。拜访结了婚的夫妇是他很讨厌做的一件事,只要当妻子们跟丈夫一起在他们自己的家里时,他就总是厌恶她们。他也不喜欢安・米德尔顿,她长相平平又意志坚定,总是蔑视他。

莫斯卡咧嘴冲她笑:“该死,你知道我是对的。”

“她就是看不惯你不关心其他人,”戈登说,“有时我也希望能像你这样。”

莫斯卡说:“戈登,也许我这么说有点过分,但我愿意冒个险,基地里人人都知道你被送回家是因为你拿着张共产党员证。我对政治一无所知,参军时我还是个孩子,我猜,从某种角度上讲,我现在也还是。我想说的是,我非常尊敬你,因为你有胆量,你知道事情其实一团糟。我觉得你错了是因为,我不会相信任何能逼我做事的人,不管理由是什么。包括美国陆军、共产党、俄国人,加上那个死胖子混球上校,以此类推,”他扭头对艾迪・卡辛说,“我他妈的想说什么来着?”

艾迪干巴巴地说:“说即使你不让赫拉来,也还喜欢戈登。”大家都大笑。

戈登没有笑。典型的美国佬长脸上全无表情,他对莫斯卡说:“既然你开了口,也许我可以对你说点我以前一直想说的,沃尔特。”他顿了顿,搓了搓他巨大的骨骼突出的双手。

“我知道你如何看待我做的事,也许你那么想也是没办法。你说我错了,但我有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坚持的信仰。我相信人类,相信地球上的生命可以无与伦比的美丽。我相信通过共产党的努力,这是可以达成的。你把一切建立在几个你在乎的人身上,相信我,这样的生活是谬误的。”

“是吗?为什么?”莫斯卡低下头,当他抬起来看戈登时,脸上有因愤怒而起的深红色点。

“因为那些人,还有你自己,都被你拒绝去关心的某种力量控制着。在你这个层面作战,你无法执行任何自由意志,在你狭窄的圈子里,你小小的、私人的竞技场中。你这么做会把那些你在乎的人置于极度危险中。”

莫斯卡说:“这段关于影响我人生的控制力量的话,上帝,你觉得我不知道吗?我不相信任何事情能有所帮助,但谁也不能在今天指使我,让我相信某件事,然后突然之间,砰的一声就要我相信完全相反的。我不在乎对错,每一天都有德国佬在基地里、兵舍里或在市政厅餐厅工作时,告诉我如果我们能与俄国佬并肩作战他会多么高兴,然后指望我给他一根烟。我猜另一边也是一样。你知道我会为什么而感到高兴吗?”他靠过桌子俯视戈登,脸上因为激动和酒精而发红,“这一次,很有可能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每个人都会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