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3页)

晚上六点,我和帕迪去了收容所,第二天早上十点出来。这里和罗姆顿及埃德伯里差不多,我们也没看见什么鬼。收容所里有两个年轻人,名叫威廉和弗雷德,以前是诺福克[5]的渔民,他俩活泼好动,喜欢唱歌。他们唱过一首名为《不幸的贝拉》的歌,很值得记下来。之后的两天里,我听见他们唱了五六次,我便记住了这首歌,除了一两句是我猜的,整首歌如下:


年轻的贝拉,漂亮的贝拉,

闪亮的蓝眼,金色的头发。

哦,不幸的贝拉!

她脚步轻盈,心情舒畅。

那天天气晴朗

她发现自己早已怀孕,

那个无情无义、残忍狠毒的家伙诱骗了她。


可怜贝拉年纪轻轻,她不相信

世态炎凉,人心险恶。

哦,不幸的贝拉!

她说:“我的男人不会不承认,

他现在就会娶我,因为他必须这么做。”

对那个无情无义、残忍狠毒的骗子,

她的心里充满爱和信任。


她去了他家,那个卑鄙的小人

已经卷铺盖走人,

哦,不幸的贝拉!

她的女房东说:“滚出去,你个贱人,

我绝不会让你脏了我的门。”

可怜的贝拉走投无路

都是为了那个无情无义、残忍狠毒的骗子。


她整夜走在冰冷的雪地上,

无人知晓她所承受的痛苦。

哦,不幸的贝拉!

清晨到来,红霞满天,

唉,唉,可怜的贝拉已经死去。

如此年轻便孤独地走了,

都是那个无情无义、残忍狠毒的骗子。


所以,你看,不管你做什么,

罪恶的果实仍旧会带来痛苦的折磨。

哦,不幸的贝拉!

人们把她埋入深深的墓穴,

男人说:“唉,这就是命运。”

但女人柔柔地低声吟唱:

“都是男人的错,肮脏的家伙!”


这首歌可能是个女人写的。

唱这首歌的威廉和弗雷德是彻头彻尾的无赖,就是那种人败坏了流浪汉的名声。他们碰巧知道克罗姆利的收容所所长存了些旧衣服,准备送给需要的人。他们进去找所长之前,脱下靴子,把缝合的地方扯破,还把鞋底割掉几块,几乎把靴子全毁了。然后他们申请要两双靴子,所长看到他们的靴子已经破成那样,就给了他们两双,几乎是全新的。第二天一早,威廉和弗雷德刚出收容所,就把靴子给卖了,得了一先令九便士。为了这一先令九便士,他们把自己的靴子弄得简直没法再穿,这在他们看来很是划算。

离开收容所后,我们全都往南边走,队伍很长,却松松垮垮,向着下宾菲尔德和艾德山前进。路上有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他们吵了整整一晚(吵架起因很荒唐:一个对另一个说“胡扯”。另一个听成了“布尔什维克”[6]——这可是奇耻大辱),他们还为此在田野里打了一架。我们好多人停下来看热闹。这个场景之所以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是因为那个被打趴下的人帽子掉了,露出了他几乎全白的头发。之后,我们中有几个人上去劝架,让他们停了下来。此时,帕迪上前打听了一下,发现果然不出所料,的确是为了几便士的食物打的架。

我们很早就到了下宾菲尔德,帕迪趁这段时间去敲几户人家的后门找活干。一户人家给了他几只箱子,要他劈成柴火,他说外面还有个同伴,便把我叫进去一起干活。干完后,主人让女仆给我们倒杯茶喝。我记得她拿着茶杯出来时吓坏了的样子;后来实在怕得不行,她把茶杯往过道里一扔,便一路跑回屋子,把自己锁在厨房里。“流浪汉”这名号竟如此可怕。他们给我们每人六便士,我们买了三便士的面包和半盎司的烟,还剩五便士。

帕迪觉得我们最好把那五便士埋起来,因为下宾菲尔德的收容所所长出了名的专横,只要发现我们有一丁点儿钱,就有可能被拒之门外。把钱埋起来是流浪汉惯用的做法,要是他们想把一大笔钱偷偷带进收容所,通常会把它缝在衣服里,当然,一旦被抓到的话,就意味着坐牢。关于这点帕迪和博佐曾讲过一个不错的故事。有个爱尔兰人(博佐说是爱尔兰人,帕迪说是英国人),他不是流浪汉,身上带着三十英镑,困在一座小镇上找不到地方睡觉。他向一个流浪汉打听,对方建议他去济贫院。这种做法很常见,要是谁找不到别的睡觉之处,就可以去济贫院,付点钱就行了。但是那个爱尔兰人想耍点小聪明,这样不用花一分钱就能有地方睡,所以他假扮成普通的流浪汉,去了济贫院,把三十英镑缝进了衣服里。与此同时,那个给他出点子的流浪汉看准了这个机会。那天夜里,他偷偷跑到所长那里,要求第二天早些离开收容所,说是要去找工作。第二天早上六点,他就被放了出来,穿着那个爱尔兰人的衣服溜掉了。爱尔兰人发现钱没了,就报了案,却因为冒充流浪汉进收容所而被关了三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