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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回去时,我住的城市一定会有场该死的庆祝活动。”一个小伙子点起一根烟说。

没有人回应,每个人都对此有些怀疑。

“你来自哪儿?”有人问。

“圣维格埃苏拉热。”

“啊……”

没人知道这是哪里,但听起来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

今天,我就写到这儿了。我无比思念你,亲爱的战友,恨不得立马见到你,一回到巴黎我就会去看你,当然得在见了我的塞西尔后,我想你能理解我吧。你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可以的话,请给我写信,就算只是画几幅画也可以,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我会全部保存着的,谁知道呢,呵呵。当你成为大艺术家,我想说,那种特别出名的,说不定你的画还能让我成为有钱人呢!

  此致

敬礼

阿尔伯特

漫长黑夜过后,早晨的阳光照进房间,士兵们伸着懒腰。新的一天开始了,下级军官已经将一张张公告用力贴到板子上,每个人都急急忙忙做事。周五的火车已经确定下来,两天后会到这里,一共有两班开往巴黎的火车。大家都急切地想在纸上找到自己或战友的名字,阿尔伯特却不慌不忙,身旁的士兵伸出手肘,想要挤到前面去,他只好左右挪动以稳住自己,人群并没有把他挤开。他的手指游走在纸上,最终,右边第三列第二排,他看到自己的名字,阿尔伯特·马亚尔,心里念叨着:是我,晚上的火车。

出发时间:星期五晚上10点。

到了去火车站办理托运的时候了,必须早些出发才行。他很想给塞西尔写封信,但在这么一点儿时间里,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现在假消息太多了。

阿尔伯特和其他士兵一样心情舒坦。即便有消息被公开,甚至这个消息是虚假的,它也是有用的。

阿尔伯特把行李交给了一个负责运送包裹的巴黎人,以便好好享受这短暂的放松时刻。晚上,雨已停了,看着天上云雾,大家都断定天气正在变好。早晨,尽管有很多担心,但大家都有说有笑,毕竟自己还活着。军队用护栏划了一大块场地,和外界隔离。每天都有十来个士兵站在护栏边上,排成一排,和人友好交谈,那些人有的是想来打听消息的乡下人,有的是想摸枪支的姑娘,还有些游客,可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是怎么来这里的,反正就是一些好奇的人罢了。这样的空间里,里面的士兵通过栅栏和外面的真实世界进行交流,着实滑稽可笑。阿尔伯特只剩下一些烟,这东西他可离不开。幸好不少士兵还十分疲倦,在最终决定起床前,都会在军大衣里磨蹭半天,这时候人少,是最容易拿到热饮的。他走向护栏,站在那里抽烟,小口抿着咖啡。头上方,朵朵白云快速飘过。他走到营地入口,和几个小伙子交谈起来。但是可以听出来,他不是要打听消息,而是泰然自若地等着叫到自己的名字,不再焦急,因为他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家。塞西尔寄来的最后一封信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有了这个,只要一知道回程的日子就可以立马给她留信息。自从知道这个电话号码,阿尔伯特就想立马打给塞西尔,告诉她自己等得是如此焦急,不想和她分手,或者谈谈其他一些事。但这里只有一个商店,老板叫莫莱翁,这是一家卖五金制品的小店,位于阿芒迪耶大街的转角处。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快点找到一个电话可以和她通话,他要快回去,直接回家,不在任何地方停留。

护栏边上的人多了起来。阿尔伯特一边四处闲逛,一边抽出第二支烟。市里的人也来这里,和士兵说起话,脸上愁眉苦脸。有些女人也来这里,想找自己的儿子或者丈夫,拿着他们的照片挥来挥去,可谁都知道,这是大海捞针。陪家人来到这里的父亲们,都站在后面。一眼看过去,女人们东奔西跑,到处打听,做着无声的搏斗,每天醒来都带着最后一丁点要被磨掉的希望。男人们总是很快就放弃。一些激动的士兵含含糊糊回答,因为所有的照片都差不多一样,他们只能摇头。

有人用拳头捶了一下阿尔伯特的肩膀,他转过身,突然一种恶心感涌上心头,整个人特别警备。

“嘿!士兵阿尔伯特,我正到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

普拉代勒伸出手拉着阿尔伯特的手臂,强迫他跟他走。

“跟我来!”

虽然阿尔伯特不再需要遵守普拉代勒的命令,但是上级的命令仍然十分可怕,最后,他紧紧捏着上衣口袋,急忙跟上去。

两人沿着护栏向前走。

这里有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大概二十七八岁,阿尔伯特认为她不算很漂亮,但还是有些迷人。事实上,他也不太确定。她穿着一件貂皮大衣,对此阿尔伯特不是很清楚。有一次,塞西尔在高档商店的玻璃橱窗前指着这样的衣服给他看,那些衣服贵得离谱,想要进去买一件似乎有些强人所难。年轻的女人戴着一副防寒的五颜六色的手套,头上顶着一顶无边的钟形女帽,帽子前端成喇叭状向下耷拉着,风格十分简单,但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穷人的打扮。她有一张开朗的脸孔,长而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深邃明亮的大眼睛闪着光芒,几乎看不见皱纹,她还有一张可爱的樱桃小嘴。不,她不算太美,但很懂得打扮,有种独特的女性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