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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个没用的老爹,”甘特仍在吼叫着,“他欠债不还,被人在广场上抽马鞭子哪!”这些完全都是甘特自己杜撰出来用于羞辱对方的。其实,类似的老套说法还有很多,因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会感到心情舒畅。可是说的次数多了,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你是说他在大街上用马鞭子抽人吗?”威尔又眨了眨眼,忍不住开玩笑地说,“那些人一个个都服服帖帖的,对不对?”他的脸上虽然堆着笑容,但是眼光却狠狠的。他噘了噘嘴巴,又专注于自己的指甲了。

“说起我的老爹, WO,”他停了一下,接着又说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睿智,“他最终让他的夫人在床上自然辞世,而从来没有想过杀死她。”

“不对,上帝做证,”甘特反唇相讥,“他硬是把她给饿死了。如果老夫人这辈子曾经吃过一顿饱饭的话,那也是在我家里吃的。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要是她上地狱里走一遭,再走回来,她也不可能从老彭特兰那儿或者从她儿子那儿吃到一顿像样的饭的。”

威尔合起那个钝刀子,然后装进口袋。

“彭特兰上校一辈子都没有老老实实干过活。”甘特大声地加了这句话,觉得很开心。

“得啦,得啦,甘特先生!”邓肯用责备的语气提醒他。

“嘘!嘘!”小女孩使劲地打着嘘声,一边把汤勺拿得离他更近一些。她把热乎乎的勺子塞到他嘴边,可是他却把头偏向了一边,准备再次污辱别人。这时候她抬起手直接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把这个喝下去!”她低声说道。他温顺地看着女儿,微笑着,然后开始大口地吞咽起热汤来。

威尔盯着这个女孩,看了好几分钟。然后扫视了邓肯和简那度一眼,冲他们点了点头,眨了眨眼,一言未发地离开了房间,转身上了楼。他的妹妹正仰着面、静静地躺在床上。

“感觉怎么样了,伊丽莎?”屋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熟梨香味,壁炉里正燃烧着平日难得一见的松枝。威尔站在壁炉前,开始修剪起他的指甲来。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哪,”她刚一说话,眼泪便像泉水似的汩汩而出,“我过的这算是什么日子啊。”她用被角轻轻地擦拭着眼泪。过了一会儿,她白净面庞上宽大结实的鼻子被擦得通红,像一团火焰。

“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他冲她眨了眨眼,露出一副馋相来。

“那边架子上有几个梨,威尔。我上星期放在那儿等着它们熟透。”

他走到那间相当大的储藏室里,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只巨大的黄色梨子。他回到壁炉前面,掏出刀子,扳开了刀刃。

“说真的,威尔,”她顿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已经受够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搞的。不过你放心,我决不能再这样忍受下去的。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说完,她精神饱满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其中的含义。

一时间,他不知如何作答。“依我看,伊丽莎,”他说,“你如果打算在某个地方盖房子,那我……”但是他马上又清醒了过来,于是连忙改口道,“我可以按最便宜的价格卖给你材料。”说完这句话,他赶忙向嘴里塞进一片梨。

她一连噘了几下嘴。

“不用了,”她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呢,威尔,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这时候,壁炉里烧红的木炭哗啦啦塌落了下来。

“我会告诉你的。”她又重复了一遍。他折起小刀,把它塞进裤子口袋里。

“晚安,伊丽莎,”他说,“我想佩特会来看你的。我会告诉她你一切都好。”

他悄悄走下楼,从前门走了出去。正当他走过高高的门廊台阶时,邓肯和简那度也从客厅里悄悄地走了下来。

“WO怎么样了?”他问。

“哦,他现在没事了,”邓肯高兴地说,“他已经睡着了,睡得很熟。”

“他骂够了才睡得着吗?”威尔·彭特兰眨了眨眼睛说。

瑞士人简那度听了他这句挖苦的话后并不以为然。“真是可惜哪,”简那度用低沉的喉音说道,“甘特先生喝了酒,要不然凭他的脑子,前途更加无量啊。他头脑清醒的时候,谁也比不过他的。”

“头脑清醒的时候?”威尔边说边在黑暗里冲他眨了眨眼,“那么在他昏睡的时候怎么样呢?”

“只要海伦照顾他,就不会有事了,”邓肯先生用他那浑厚的嗓音说道,“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把他管得服服帖帖的,真了不起。”

“哦,听我说,”简那度笑的时候,喉咙里咕噜噜直响,“那个闺女把她爹的心思给摸透了。”

小姑娘坐在炉火旁的一张大椅子上,正在给爸爸念书。这时候,炉火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黑色的灰烬。于是她便轻轻用煤灰把最后的一点火星给盖住了。甘特躺在墙边光滑的皮沙发上,睡得正香。小姑娘刚才已经用毯子把他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时候她又在椅子上放了一只枕头,然后把他的两只脚给搭了上去。他浑身散发出威士忌的臭味,打呼噜时窗户都震得直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