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是谁?

“热隆尼莫 没关系,没关系!我说,这是最好的一对!快点结婚吧。”

——《逼婚》

1662年2月20日,拉塔邦尚未来得及拆毁的圣日耳曼·德奥克塞鲁阿教堂里,正在举行婚礼。

新郎是驼背的、时时咳嗽的帕莱·罗亚尔剧团的经理让·巴蒂斯特·莫里哀,站在他身旁参加婚礼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郎,容貌并不漂亮,大嘴,小眼睛,但是非常迷人,风姿绰约。这个女郎穿着很时髦,半裸身体,倨傲地向后仰着头,站在那儿。

乐器在这对新人的头上嗡鸣,但是无论是乐器的声浪,还是惯熟的拉丁文祝辞,新郎都充耳不闻,因为他沉溺于对新娘的热恋中了。新人的后面,站着帕莱·罗亚尔剧团的演员们和一群亲属们,其中可以认出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宫廷陈设商老让·巴蒂斯特·波克兰,贝扎尔姐弟的母亲——艾尔维·贝扎尔,玛德莱娜,她带着一副古怪的、仿佛凝然麻木的面容站在那儿,还有年轻的路易·贝扎尔。

快要耗尽的狂热折磨着莫里哀,他终于如愿以偿:麦努小姐,也就是阿尔曼达·贝扎尔同他并排站着举行婚礼。

婚约上明确无误地写着,新娘名叫阿尔曼达·格列津达·克拉拉·伊丽莎白·贝扎尔小姐。她是娘家姓艾尔维的玛丽太太和她已故的丈夫德·贝利维尔先生的女儿。新娘有二十岁上下。

我们同已故的贝扎尔·贝利维尔和他的夫人玛丽·艾尔维的家庭成员早已认识了。就是说,同他们的大儿子约瑟夫,女儿玛德莱娜,日涅维耶娃,小儿子路易很熟悉了。这里我们想进一步了解一番最小的,现在当了莫里哀妻子的阿尔曼达。

既然1662年1月订的婚约上说,新娘的芳龄在二十岁或二十岁上下,那么这就意味着,出生的踪迹应当到1642或1643年年份里去找。这是有迹可寻的。1643年3月10日签署的文书中,上面有玛丽·艾尔维太太拒绝接受亡夫贝扎尔·贝利维尔遗产的记载,因为这项遗产负有债务。文书中还列举了玛丽·艾尔维所有子女的名字:约瑟夫,玛德莱娜,日涅维耶娃,路易,以及“还没有起名”的最小的女儿,就是说,新生的婴儿。显然,这就是那个现在参加婚礼的阿尔曼达。一切都吻合。她有二十岁左右,是玛丽·艾尔维的女儿。如果不出现另一个情况,那么,这就万事大吉了。在拒绝接受遗产的文据上,玛丽·艾尔维的儿女们一再被称为“未成年的孩子”。此事使得人们不胜惊奇。这是草拟文据的文官和当时在场的几位尊贵的见证人干的,其中可以指明的有两位检察官和一个马车制造匠和一个裁缝。问题在于:1643年,大儿子约瑟夫·贝扎尔已经二十六岁了,玛德莱娜也大约二十五岁了!不管依照哪一种法律,无论在何处在什么时候,约瑟夫和玛德莱娜都绝不可能算作未成年的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要么就是1643年的文据所提供的信息是虚假的,因此它没有任何价值。既然如此,这个神秘的、没有起名的女孩的身份便有很重的嫌疑了。

玛丽·艾尔维夫人生于1590年。由此可见,她生下这个女孩的时间,是在她十三载未曾生育之后,大人约五十三岁的那年,因为路易生于1630年,自此以后,好像再没有关于玛丽·艾尔维生孩子的消息。这可能吗?是可能的,但并不可靠。这是完全不可靠的,因为贝扎尔家族的亲密朋友和为数众多的熟人中,任何人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从未提到过这样的情况,即这一家中渐入老年的母亲为快要死去的丈夫生下了一个婴儿。在这个时期,没有任何婴儿被认为是玛丽·艾尔维的,只有1643年文据上记载了这一项。

这个婴儿应当归谁?他在哪里出生的?茫然不知。千真万确,一个冬天,1643年初,贝扎尔一家暂时移居城外。这次出游和这女孩子出生的时间完全吻合。可是,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玛丽·艾尔维必须离开巴黎,在一种堪称神秘的条件下去生孩子呢?

孩子是在哪里受的洗礼?不了解。在巴黎没有找到她受洗的文书。所以,她是在巴黎以外的什么地方受的洗礼,也许就在巴黎附近,也许在外省什么地方。其次,为什么这女孩子生下以后马上送到远处,为什么交给别人,而不像以前所有的孩子那样在家中抚养?

从这些杂乱无章的情况,自然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呢?结论是简单而阴暗的:1643年玛丽·艾尔维没有生过任何女儿,她在1643年的文书中撒了谎,把不是自己的孩子说成是她的。然而,是什么动机促使她这样做呢?

因为把陌生人的孩子暗地收养下来,不见得有什么意义。所以叫人自然怀疑到,这个神秘的女孩子是玛丽·艾尔维的一个未出嫁的女儿生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