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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去预备学校的时候,鸟借了火见子的跑车。在预备学校学生成群聚集的校园里,鲜红色的跑车总是散发着丑闻的气息。鸟把车钥匙取下来放到口袋里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一点。他觉得自从孩子的异常事件发生以来,自己的意识就哗啦啦地出现了一些欠缺。鸟绷着脸穿过预备学校学生在跑车外面围起来的墙。在教员室里,一副日侨派头、穿着漂亮但并不合身的短外套的矮个子外语专业主任告诉他,学校的理事长要见他。但主任的通报恰巧钻到了鸟的意识皱褶里被腐蚀的那部分,所以他没有失去平静。

“鸟,人不可貌相,胆量惊人,该这么说你,还是说你傲慢自大?你很果断哪。”主任快活地开着玩笑,同时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鸟。

走进大教室的时候鸟还是有些胆怯。今天来上课的学生和前天的不是一个班,预备学校的班和班之间没有横向联系,今天的学生,大都不会知道我那丢人的事件吧。鸟这样想着,鼓励着自己。开始上课以后,鸟确实看到了几个好像知道自己底细的学生,但他们是东京都内的高中转到预备校的浮华都市少年,他们把鸟的行为当作英雄末路的滑稽行为来理解。每当与鸟的目光相遇时,他们甚至会送来充满亲爱情感的揶揄的微笑,而鸟却对他们的表示毫不理睬。

下了课,鸟走出教室,一个学生在螺旋楼梯口等着他。他就是前天为鸟辩护,把鸟从充满怨恨的预备校学生骚乱中救出来的那位。这位少年把别的教室的课扔在一边,特意来到阳光暴烈的螺旋楼梯等待鸟。面带微笑的少年坐在楼梯上,鼻翼上沁出的汗珠闪烁发光,蓝牛仔裤上带着干泥巴。

“喂!”

“喂。”鸟答应了一声。

“被理事长传唤了吧?那个坏蛋,真的直接告到理事长那儿去了呀。他还用小型照相机把你呕吐的证据也拍了去!”学生露出很大很整齐的牙齿,有些羞涩地笑了。

鸟也微微笑了。难道那家伙为了抓住我的缺点去告发,平时也总把小型相机带在身上吗?

“他向理事长告密说,老师酒醉没醒,上不了课了。我们有五六个同学打算出来证明,说你不是酒醉,而是食物中毒。我们想和老师统一一下口径。”学生狡猾地说。

“那天确实是酒醉没醒啊,你们错了,那个正义派人士告发得对。”鸟说着,从学生身旁擦过,沿螺旋楼梯往下走。

学生紧跟了上来,一定要说服鸟:

“可是,老师,你要是实话实说,会被解雇的呀。学校理事长就是禁酒同盟文京区支部的负责人哪。”

“别胡说!”

“季节正是这样的季节,就说是食物中毒,怎么样?你就说因为工资低,自然要吃一些不太新鲜的食品。”

“是酒醉未醒,我不想骗人,也不想要你们出来做伪证呀。”

“嗯,嗯,”学生有些出言不逊地说,“这儿的工作辞了,你到什么地方去呢,老师?”

鸟决定不理睬这个学生。他现在没有心思研究所谓新的应对策略。他现在变得极其畏葸退缩。这也与他意识的皱褶里出现了欠缺有关。

“看来预备学校老师一类的工作,你是不需要了。我看到那辆红色跑车了。理事长想辞退开这样车子的老师,也有些棘手呀。哈哈!”

鸟没有回头看身后那个放声大笑的学生,目不旁视地走进教员室。把粉笔盒和教科书放到橱柜里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封写给自己的信,是担任斯拉夫语研究会负责人的那位朋友的信。研究会的紧急会议上,已经决定解决戴尔契夫事件的对策了吧。鸟本想拆开信封读信,但他突然记起学生时代一个关于概率的迷信说法:两件内容不明的紧要事情同时出现的时候,如果一件包含着不幸,另一件就应该包含着幸福。鸟便把信原样放进衣袋,向理事长室走去。如果和理事长的谈话结果不好,鸟就有理由对衣袋里的信寄予最高期待。鸟抬头向坐在写字台里面的理事长看了一眼,立刻预感到这次会见将产生最坏的结果。但鸟做好了精神准备,不管怎样,在与理事长会见的这段时间内要保持好情绪。

“出了麻烦呀,鸟,其实我也很为难。”理事长很像企业题材小说里常见的精明的经营者,用务实而又庄重的口吻说。他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把一所平常而普通的私塾改办成现在这样大规模的综合预备学校,现在又在筹划建立大专,是能干而走运的人。大而难看的脑袋剃得精光,戴着一副厚厚的、悬着檐滴水型圆轮的特制眼镜,相貌特征由此得到了突出强调。然而,那虚张声势的眼镜里的眼睛,一直对鸟流露着淡淡的好意。

“明白了,那是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