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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面色苍白、心力交瘁地把话说完,火见子便叹息道:

“你想和我一块儿睡的时候,总是状态最坏的时候,鸟。现在的你,是我看到的最糟糕的鸟啊。”

鸟固执地沉默着。

“即便如此,我也和你睡,鸟。因为打他自杀以来,对于我来说,追求纯洁道德的兴趣没有了。并且,即便你想和我用最猥亵的方式干,我也能在性交中发现genuine的东西。”

genuine,纯种的,地道的,真正的,纯正的,诚实的,严正的,真挚的,预备学校的英语讲师鸟就这样在脑子里排列开对应的译词。他想,现在的自己离这些意义都太遥远了。

“你先上床吧,鸟,我要洗洗。”

鸟慢腾腾地把汗渍渍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仰脸朝天地躺在半旧的毯子上。他的后脑勺垫着自己握起的双拳,眼睛向下瞥着自己略略蓄着一些脂肪的肚子和稍稍勃起来的白白的生殖器。卧室和浴室之间的拉门敞开着,火见子就那样背对着西式马桶弯下腰,用力裂开两膝,一只手提着大水壶,一只手咔哧咔哧地洗自己的生殖器。鸟盯着看了一会儿,想,这可能是她从外国男人那里学来的智慧吧。然后,鸟又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和生殖器,耐心等待着。

“鸟,今天有怀孕的危险,你准备好了吗?”火见子洗完了身子,用一条大浴巾擦拭着溅到身上、胸前的水,问道。

“不,没准备。”

“怀孕”这一词语所燃起的棘刺又深深地扎到了鸟软弱的心上。鸟“啊”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悲叫。棘刺深深扎到鸟的内脏,并不断地燃烧着。

“那么,来想个办法吧,鸟。”火见子说着把水壶丢到床下,发出像打桩子似的声响。她边用浴巾擦拭身子,边爬到鸟的身旁。鸟赶紧用一只手把自己萎缩下来的黑乎乎的生殖器罩住,说:

“突然就不行了,火见子,完全不行了呀。”

火见子的呼吸健康而有力量,她一边反复打量着鸟,一边继续用浴巾在侧腹和乳房间来回擦,像是在推测鸟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火见子身体上的味道,唤起了鸟学生时代酷暑时节的各种记忆,几乎让他窒息,是那种湿漉漉的皮肤曝晒在阳光里的味道。火见子像只小狗崽似的皱着鼻子,发出单纯而干涸的笑声,鸟一下子涨红了脸。

“只是那样一种感觉吧,鸟?”火见子若无其事地说。然后,她把浴巾往脚下一扔,把自己小小的乳房像牙齿似的挺过来要压到鸟的身上。鸟立刻孩子气地变成了一个出于本能反应而拼命防守的武术选手。他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护住生殖器,另一只手则直直地向火见子的腹部击出。鸟的手掌一下子软绵绵地陷到火见子的肚子里,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鸟赶快辩解:“刚才你嚷嚷‘怀孕’,这个词不该说的。”

“我没嚷呀!”火见子愤愤地打断他。

“对我来说,反应太强烈了,‘怀孕’这个词不能说呀。”

赤身裸体的火见子可能是受了使劲盖住生殖器的鸟的影响,她也用两手捂住胸和下腹。他们像古代赤身裸体的角斗士,首先护住自己最弱的部位,然后再竖起眼睛窥伺对手的举动,一步也不退让。

“怎么了,鸟?”火见子渐渐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改变了音调。

“中了‘怀孕’这个词的毒了。”

火见子两膝合拢,向鸟的腿旁挪了挪身子。鸟在狭窄的床上扭身躲开,给火见子让开一块地方。火见子抽开一直捂在乳房上的手,指尖温柔地放在鸟遮住生殖器的手掌上,安宁而充满信心地鼓励鸟说:

“鸟,我能让你绷绷地硬起来。从储材场那天到现在,时间可不短了啊!”

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阴郁情感里,默默地忍受着火见子的指尖在自己手上痒痒地运动。我能解释清楚自己的事情么?鸟很怀疑。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做出解释,才能打破僵局。

“并不是技术的问题,”鸟说,他把目光从火见子那充满严肃与忧伤的乳房移开,“是恐惧心理的问题呵。”

“恐惧心理?”火见子问,她像是在绞尽脑汁地寻找可以开玩笑的话题。

“我是害怕那个又深又暗、创造出那样一个怪胎的地方。”鸟也想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但结果他的解释还是沉重而阴郁,“最初看到头缠绷带的孩子,我想到了阿波利奈尔。说起来够多愁善感的,但我确实觉得孩子像阿波利奈尔一样,头部在战场上负伤,在我完全不熟悉的坑坑洼洼的黑暗场上,他孤身奋战,身负重伤(鸟说着,想起了自己在急救车里流下的甜蜜的泪水,那是可能获得拯救的泪水;但今天,我在医院走廊上流下的耻辱泪水,那已经是不可救药的了),我的软弱无力的生殖器,无法面对那样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