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第2/2页)

周边有许多葡萄酒厂,参观时喝到的味道碰巧不是很好,但阿根廷葡萄酒基本上口感还是不错的。我感觉或许保存方法有问题,或许是因为气候原因,陈年老酒反而不如新酒。新酒价钱便宜,可以喝个痛快,味道也很不错,事实证明基本如此。那里还有许多智利葡萄酒。

“蜂糖水”是母亲造的词。直到现在,每逢感冒还是很想喝。那些身穿黑衣的母亲(她们都已成了老奶奶)的队伍很是让我心痛。过去我曾看过一部半纪实性的悲剧影片《铅笔之夜》[1],了解到军队执政时期那些被抓走的孩子遭受到如何恐怖的拷问,又如何死去。因此,当看到他们的母亲如今一方面仍在继续悲痛的游行,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正视失去孩子的日常生活,彼此闲话家常,这让我感到特别难受。而与此同时,生活困苦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小偷却集合在一起,瞄准了观看游行的游人。

《日晷》中提到的那家三明治屋位于三宿,作品就是在那里构思的。当时正赶上朋友流产,灵感来源于想写给她的信。在我印象中,传教团是“破坏原住民生活的基督教”,而那处遗址与之前的印象有所不同,非常和谐宁静。感觉那些传教士都是擅长体力劳动的万能人士,他们受到了瓜拉尼人的爱戴,大家共同营造出一处和谐的空间。这里虽然只存在过瞬间的和平,在历史的洪流中仅是昙花一现,但作为遗址保留下来,可谓意义深远。

当我们涉足从一处遗址前往另一处遗址的国境线时被拦了下来,车也被持枪的士兵没收了,一行人在炎炎烈日下等待下一辆车。看我老有些害怕,石原先生就开玩笑说:“不会吧?!在这儿等下去,都要给晒成‘黑面’[2]的女高中生了!”我的行李差一点被打开检查。这时我想起我的一位画家朋友住在科隆的奈良美智[3]的一件往事,他告诉我说:“我打算把要洗的衣物都带回日本再洗,所以乱七八糟都塞进行李箱了,可没料到在行李检查处给打开了,这一下脏衣服都暴露出来,臭烘烘的可丢人了!”我听了还在一旁发笑,真是不应该。什么事情都是不亲身经历就体会不到啊。

《窗外》中写到的酒店是伊瓜苏国际酒店,无可挑剔!详情请看小说。真想在这里再住上一晚。

关于伊瓜苏大瀑布,建议还是从各个角度(从阿根廷这边或从巴西那边,乘船或搭直升机,可以有多个观光场所和方式)欣赏一下。在直升机上,我一直像小说中写的那样抓住石原先生的胳膊不放,仅仅是因为我有些害怕,两个人绝无其他不明不白的关系。虽说提心吊胆,但景致美不胜收。

那么壮观的大瀑布,现在回想起来还恍如一场梦。

旅行结束的前一天,我们去了巴拉圭的“修德·德尔·埃斯特”,这是一个极大的黑市,水货充斥着整个市场。其中虽然也有能够以低廉的价格买到名牌产品的大商场,但我已经完全无法分辨,看什么都像是假货了。所有的地摊上都摆着高档手表……摊主说:“螺丝上没有劳力士标志的十美元,有标志的工艺精细,要十三美元,当然了,两种都是真货!”肯定是假的啦!可市场里人流如织,对此我就不好加以评论了。电器产品都很便宜,看上去也都可以正常使用,当地人都把这里看作低价位市场经常光顾。

我还吃坏了肚子(爱吃肉的我天天吃肉也吃不消),疼痛渐渐升级,最后发展到近似贫血的症状,心里总是发虚。翻译亚里桑德拉更严重,夜里吐了好几次,什么也吃不下去。在巴西期间,他一直呻吟着说想吃常服用的某种药。抵达机场后,在自由活动时间一个人闲逛时,我终于看到药店里在零售他提过的那种药。我想,这下可好了!后来见面时一问,他却拿出一种不知是什么的药给我看,并说:“我也看到了,可药店的人说这种更有效,我就买了这个……”我看不太懂成分说明,但看到了“颠茄”一词,心想那不是有毒吗?我终于明白了,一直渴求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的瞬间,人会有像突然间着了魔的感觉。想到着了魔的亚里桑德拉,我不禁莞尔。这就是人的本性吧。

再见了!感谢您阅读这本书!

吉本芭娜娜

一九九九年秋 东京


[1]《Night of the Pencils》,一部描写阿根廷军政府时期的影片。其中“铅笔”是当时军人对学生的蔑称。

[2]日本年轻女孩中间流行的一种面部妆容,以黑色为时尚。

[3]日本现今最具人气的流行插画艺术家,代表作品是大头哀怨娃娃、洁白驯良的狗和身着绵羊装的儿童等,人物形象往往带有天真与反叛的双重特征。曾和吉本芭娜娜合作,为她的书绘制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