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夜晚(第5/9页)

尽管我对“海斯协会”不感兴趣,但是我深信这一特殊的观点至少是以一个重要的真理为根据的:如果审视那些我们认可为“杰出”的男管家们,比如说,如果审视马歇尔先生或者是莱恩先生,我的确认为,将他们与那些仅仅是特别有能耐的男管家们区别开来的要素最准确的把握就是“尊严”这两个字。

当然,这只会引发更进一步的问题:“尊严”究竟包含什么内容呢?正是就这一关键性问题,格雷厄姆先生之流曾同我进行过最饶有趣味的讨论。他一贯所持的态度是:“尊严”犹如女人的美丽,因此要尝试去将其分析透彻是毫无意义的。而另一方面,我认为这般的比喻势必会贬损马歇尔先生之辈所拥有的“尊严”。不仅如此,我对格雷厄姆先生的类比持异议,主要在于它暗示了此种“尊严”是个人所具有的素养,而不是靠侥幸的机会获得;倘若本人不言而喻地根本不具备这种素养,而却硬要拼命地去追求,那无疑就像丑妇试图效颦那般无用。我承认,大多数男管家最终也能发现自己不具备获得这种素养的能力,然而同时我亦坚信,此种素养可以成为贯穿一个人工作生涯的、富有意义的奋斗目标。我亦肯定,那些诸如马歇尔先生之类的“杰出”的男管家们是具有此种素养的,而他们也是经过多年的自我磨炼和认真吸取经验才获得如此素养。那么,依我所见,从专业的立场来考虑,只有失败主义者会接受像格雷厄姆先生那样的观点。无论如何尽管格雷厄姆先生持有怀疑主义的态度,我仍不能忘怀的是,他和我曾度过许多美好的夜晚,竭力探索如何造就这种“尊严”。我俩总是意见分歧,但就我自身而言,在类似的讨论过程中,我就此问题发展出了我自己的坚定观点,而且这些观点已成为我至今矢志不渝的信条。如果不介意的话,在此我试图说明我对“尊严”一词的看法。

我可以揣测,你不可能怀疑查尔维尔府的马歇尔先生和布赖德伍德的莱恩先生已可算作当代两位伟大的男管家。你或许会接受这种说法:布兰伯里城堡的亨德森先生也属于这种少数的杰出人物。倘若我说我的父亲在许多方面也可视为与这类人物齐名、倘若我说我已反复推敲而认定他的职业经历正符合“尊严”这一定义的话,你也许会认为我纯粹是出于偏见。然而,我对此却深信不疑:我父亲在拉夫伯勒豪宅时处于其职业生涯的鼎盛阶段,他确实体现出了“尊严”。

我认识到如果以客观的态度来看问题,有人势必会认定我父亲缺乏人们通常所期望一位杰出的男管家应具备的那种种品质。但是,我想争辩的是,他所缺乏的那些品质总是那类肤浅而又华而不实的,毫无疑问,也是有迷惑力的品质,可这些宛若蛋糕表面上的糖霜那样,与真正实质性的内容是毫不相关的。我谈到诸如纯正语音和自如驾驭语言、以及从猎鹰训练术到蝾螈交配等涉及面极广的常识性话题时我父亲是绝不会以这些肤浅而又华丽的品质为荣的。还必须记住的是,我父亲属于早一辈的男管家,他在开始其职业生涯的那个年月,此类品质还尚未被视为时尚,更不用说成为男管家们矢志追求的目标。对口才与常识的困惑不解似乎已出现在我们这一代人中,当然也可能出现在马歇尔先生的尾随者中,那寥寥无几的人在试图竭力效仿他的杰出品质时却错把表面现象当做了本质。照我看来,我们这一代人已太钟情于“表面的华丽”;只有上帝才知道,我们这一代人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去训练纯正的语音和精通语言、又花费了多少个小时去研究各类百科全书以及若干卷《测试你的知识》,而这些时间按理应该用以掌握那些基本的原则。

尽管我们必须要小心别企图去否认我们最终所肩负的基本职责,然而也必须指出,某些雇主却已做了许多将怂恿这种倾向的举动。我很遗憾地说,如今似乎就有不少的豪宅,有些甚而是最显贵的门庭,都倾向于采取相互攀比的架势,并且不讳于向众宾朋“炫耀”其男管家所掌握的此类轻浮的品质。我曾听说过各种的例证,某男管家犹如一只供人戏耍的猴那样被展示在出席别墅聚会的宾客们眼前。我曾亲眼目睹一十分令人遗憾的事例,在宴会上这已成为既定的游戏,那便是由宾客们打铃传唤来男管家,并向他提出一大堆随意的问题,比如,在某某年由谁赢得英格兰“德贝赛马会”大奖,就像是在杂耍剧场要求“记忆大师”回答的那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