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文山(第6/11页)

“好吧,”我随意拨弄着琴弦,说。“好吧,你们真想听的话,我就给你们唱一首。不唱这首还没写完的。唱另外一首。但是,你们这样子站在我面前我没法唱。”

“当然了,”蒂洛说。“是我们失礼了。我和索尼娅经常要在很多奇奇怪怪的场合表演,都忘了要替别的乐手着想了。”

他在小路旁找了块矮草地坐下,背对着我,面朝风景。索尼娅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在他身旁坐下。她一坐下,蒂洛就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偎依在一起,好像当我不存在了,只是一对情意绵绵的夫妇在一起欣赏乡村的黄昏。

“那好,我唱了,”说完,我弹起了试音时经常唱的那首歌。我对着远处的地平线唱歌,但眼睛不停地去瞅他们两个。虽然我看不见他们的脸,但看到他们一直紧紧地靠在一起,没有丝毫不自在,我知道他们很享受我的音乐。唱完以后,他们转过来,笑容灿烂,还鼓起了掌,掌声在群山间回荡。

“太好听了!”索尼娅说。“真是天才!”

“太棒了,太棒了,”蒂洛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假装忙着摆弄吉他。当我再次抬起头来时,他们还坐在那里,但把身子转了过来,好跟我说话。

“那么说你们是乐手咯?”我问。“我是指职业乐手?”

“对,”蒂洛说,“我想你可以说我们是职业的。索尼娅和我表演二重奏。在旅馆啦、酒店啦、婚礼上啦、宴会上表演。满欧洲跑,但还是最喜欢在瑞士和奥地利演出。我们以此为生,所以,对,可以说我们是职业的。”

“但是首先在于,”索尼娅说,“我们干这行是因为我们相信音乐。我看得出你也一样。”

我答道:“若有一天我不再相信音乐,我就撒手不干了,就这样。”说完我补充道:“我也想成为职业乐手。那种生活一定很棒。”

“是啊,是很棒,”蒂洛说。“我们很庆幸自己能干这一行。”

“对了,”我有点唐突地说道,“你们去了我说的那家旅馆了吗?”

“我们真是太失礼了!”蒂洛惊呼道。“我们被你的音乐吸引住了,压根儿忘了要谢谢你。是,我们去了,正是我们想要的旅馆。幸好还有空房间。”

“那旅馆正合我们的意,”索尼娅说。“谢谢你。”

我又假装忙着摆弄琴弦。然后尽量装出很随意的样子,说道:“我突然想到我还知道一家旅馆,比莫尔文旅馆好些。我想你们不妨换一下。”

“哦,可是我们已经安顿下来了,”蒂洛说。“我们已经把行李都拿出来了,而且,那旅馆正是我们想要的旅馆。”

“是啊,但是……但是,之前,你们问我有没有旅馆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们是乐手。我还以为你们是银行职员什么的。”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好像我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接着,蒂洛说道:

“不,不,我们不是银行职员。虽说我们常常希望自己是银行职员!”

“我意思是,”我说,“有其他的旅馆更适合,嗯,搞艺术的人。很难跟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推荐合适的旅馆。”

“多谢你费心,”蒂洛说。“可是请别再为我们操心了。我们现在这样很好。再说了,人与人的差别没那么大。银行家也好,音乐家也罢,我们对生活的基本需求是一样的。”

“我想你说的不全对,”索尼娅说道。“我们这位年轻朋友,你瞧他没有到银行里去谋职。他的梦想很不一样呢。”

“也许你说得对,索尼娅。总之,我们觉得现在这个旅馆很好。”

我低头随意弹了几个小节,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我问:“那你们演奏什么类型的音乐呢?”

蒂洛耸耸肩。“索尼娅和我都会几种乐器。我们都会弹键盘。我喜欢单簧管。索尼娅善于拉小提琴,还很会唱歌。我想我们最喜欢演奏的是传统的瑞士民歌,但是是用现代的方式来演绎。有时都称得上是激进的了。我们从类似这样做的大作曲家那里吸取灵感。比方说扬纳切克。你们英国的沃恩·威廉斯 [3] 。”

“但是我们现在不常表演这些了,”索尼娅说。

他们递了一下眼色,我想这是紧张的暗示。但转眼蒂洛一贯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