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7页)

“这些修道的人有些马虎大意,”维斯坦解释道。“也许会把铁锹或草叉丢在干草堆里。如果是这样的话,把东西拿出来可是帮他们的忙,这儿工具不多。”

当时武士没有透露准备干草的目的,但埃德温立即知道,这与眼前的冲突有关,所以等干草摞好了,他问了个关于士兵的问题。

“谁会背叛我们呢,武士?僧侣们没怀疑我们。他们忙着神圣的争辩,几乎都不看我们。”

“也许吧,孩子。那儿也捅一捅。就那儿。”

“武士,有没有可能那对年老的夫妇会背叛我们?他们显然很傻、很老实。”

“尽管他们是不列颠人,我却不担心他们会背叛。但是,孩子,你要以为他们傻,那就错了。至少,埃克索阁下是个有城府的人。”

“武士,我们为什么跟他们一起走呢?他们总是拖慢我们。”

“他们拖慢我们,没错,很快我们就会分手。但今天早晨我们出发的时候,我很希望有埃克索阁下的陪伴。也许我还希望他能多陪一会儿。我说过,他是个有城府的人。我和他也许还有更多事情可以讨论。但是,我们还是专心做好眼前的事情吧。我们要把车子装得稳稳当当的。我们需要不掺杂物的干草。那儿不能有木头或铁。孩子,你看我要指望你呢。”

可埃德温却让他失望了。他怎么会睡了那么久呢?躺下来本身就是个错误。他就该直挺挺地坐在角落里,偶尔闭闭眼睛,像维斯坦那样,一听到声音立即就能站起身来。可他呢,像个婴儿一样,喝了老太太递来的一杯牛奶,就在房间那一头沉睡不醒。

他真正的母亲在梦里喊他了吗?也许是这个原因,他才睡了那么久,被跛脚的僧侣叫醒之后,他没有冲到武士身旁,而是跟在其他人后面,进了那条奇怪的长隧道,好像他仍旧在梦境深处一样。

那毫无疑问是他母亲的声音,同一个声音在谷仓里也曾向他呼喊。“埃德温,为了我,找到力量吧。找到力量,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与头天早晨相比,这时的声音里有一种急迫感。还有别的:站在打开的暗门前、盯着通向黑暗的台阶时,他曾感到有东西在拉他,力气很大,让他头晕目眩,几乎要呕吐。

年轻的僧侣用手杖挡住李树的枝桠,等待埃德温走到前面去。这时候他终于说话了,不过声音很低。

“抄小路。我们很快就能看到箍桶匠小屋的屋顶。”

他们走出树林,眼前大地开阔,斜斜没入退却的迷雾之中,但埃德温仍然能够听见,附近蕨丛中有东西在动,并发出咝咝声。他想起了夏末那个霞光灿烂的傍晚,他和那位女孩谈过话。

那天,一开始他没看见池塘,因为池塘很小,隐藏在灯芯草中。一片颜色鲜艳的昆虫在他面前飞了起来,一般情况下,他会关注昆虫,但这次水边传来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动物落入了陷阱?声音又来了,夹在鸟鸣声和风声之中。这声音有个规律:一阵剧烈的摩擦声,好像在挣扎,然后是寂静。不久,又传来摩擦声。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听见了吃力的呼吸声。然后,他眼前就出现了那个女孩。

她仰面躺在野草中,身体扭到了一边。她比他要大几岁,十五或十六,她的眼睛盯着他,毫无惧色。他打量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姿势奇怪,是因为她双手被绑住了,压在身体下面。四周有一片地方,野草是平的,那是她挣扎时靠腿的力量滑动身体碾压出来的。她穿着布罩衣,在腰间系住,衣服一侧已经变了颜色——或许是浸泡了水,她的腿肤色特别黑,两条腿上都有蓟草划出来的新鲜伤痕。

他想,这可能是个鬼魂或精灵,但她开口说话时,却没有回声。

“你想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来?”

埃德温定定神,说道:“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

“这些绳结不难解。他们就是绑得比平时紧一点。”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她脸上、脖子上全是汗。连说话的时候,她双手仍在背后不停地挣扎着。

“你受伤了吗?”他问。

“没有。但一只甲壳虫刚落在我膝盖上,趴在那儿咬了我一口。现在肿起来了。我能看出来,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帮不了我。没关系,我自己能行。”

她绷紧了脸,扭动着,将身体从地面抬起了一点点,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看着,呆住了,以为她那双手随时会从身后拿出来。但是,她泄了气,身体松软下来,躺在草上,嘴里大口喘着气,眼睛愤怒地盯着他。

“我可以帮忙,”埃德温说。“我擅长解绳结。”

“你还是个孩子。”

“不是。我都快十二了。”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他们发现你解开了绳子,会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