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4页)

那个小东西动作很快,很难看清楚。他当时觉得,它形状和大小像个小公鸡,但没有喙和羽毛。它用牙齿和爪子攻击,而且一直发出粗哑尖锐的叫声。埃德温相信,木头柱子能够挡住牙齿和爪子,但那个小东西的尾巴不时会碰巧打到笼子上,那笼子就显得脆弱多了。幸好,这东西还小——埃德温猜测应该还处在幼年期——似乎并不知道它的尾巴有很大力量。

当时,小东西的攻击似乎没完没了,但现在埃德温觉得,实际上时间并不长,后来那个小东西就被用绳子拽走了。然后熊皮砰一声落下来,一切又漆黑一片,他又得抓住木柱,因为笼子被拖到另一个地方。

这样的情况,他经历过几遍?只有两三次吗?还是有十次,甚至十二次?尽管当时的情况糟糕,但是第一次之后他也许就睡着了,后面被小东西攻击,都是梦到的。

最后一次,熊皮很长时间都没有取下来。他等待着,听着那东西粗厉的叫声,有时候很远,有时候近得多,还有食人兽互相讲话时的咕哝声,他知道这次情况会不一样。正是在那焦虑等待的时刻,他请求有人拯救他。他是从灵魂深处提出这个请求的,因此几乎就等于祈祷,等这请求在他脑子里成形,他立即觉得能达成所愿。

那一刻,笼子开始颤抖,埃德温意识到,笼子整个前面的部分,包括防护栅栏,都被拉到了一边。这让他往回缩了缩,与此同时,熊皮被拉下来,那凶恶的东西冲他猛扑过来。他坐在那儿,本能地抬起脚踢出去,但那东西非常灵巧,埃德温只好用拳头和胳膊乱打。有一下子,他以为那东西已经抓住了自己,还瞬间闭上了眼睛,可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对手只在空气中乱抓,拴它的绳子正在往后拽。只有在类似的少数情况下,他才能清楚地看到那东西的模样,发现之前的印象还算准确:那东西看上去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鸡,不过头长得像蛇。它又冲埃德温来了,他只好再次努力把它打开。接着,突然之间,笼子的前部又回到原位,熊皮又将他罩在黑暗之中。后来,他身体扭曲地挤在小笼子里,才感觉到左侧肋下疼痛,也感觉到那儿湿漉漉、黏糊糊的。

埃德温再次调整了一下他在树上的落脚点,右手伸下去轻轻摸了摸伤口。疼痛已经不厉害了。爬上来的时候,粗糙的衬衫有时候会摩擦伤口,痛得他直咧嘴,但如果像现在这样不动,伤口几乎没什么感觉。那天上午在谷仓里,武士在门口检查伤口时,那里看起来也不过是一簇细小的洞而已。伤口很浅——没他以前受过的很多次伤严重。然而,由于人们相信这是食人兽的咬痕,才引起了这么多麻烦。当时要是他更加坚定地面对那个东西,也许根本就不会受伤。

但他知道,面对考验,他并没有做出耻辱的事。他从没害怕得大声叫喊,也没有祈求食人兽发发慈悲。那个小东西开始冲过来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但后来他都抬着头,与它对抗。实际上,他临危不乱、思路清晰,还能发现这个小东西处在幼年期,因此完全有可能让它感到害怕,就像我们可以让一条任性的狗心生畏惧一样。所以他一直睁着眼睛,努力瞪着它、吓退它。他知道,他真正的母亲会因为这件事而为他感到特别骄傲。没错,现在他想起来,那东西一开始的突袭结束之后,攻击就慢慢不怎么凶狠了,反而是埃德温渐渐控制着战斗。他再次回想那东西在空气中乱抓的情形,现在看来那似乎不是要继续战斗,而是被绳子勒住了喉咙,惊慌失措。实际上,食人兽很可能认为埃德温是打斗的胜利者,所以这个做法才被终止了。

“我观察过你,孩子,”老斯特法说过。“你有某种罕见的东西。有一天,你会找到人教你本领,与你的武士灵魂匹配的本领。那时候你会真正成为令人畏惧的人物。你不会躲在谷仓里,听凭狼在村庄里大摇大摆地走。”

现在这一切都实现了。武士选择了他,他们要一起去完成一项任务。可他们的任务是什么呢?维斯坦没有讲清楚,只说他远在东方沼泽的国王现在正等着听任务完成的消息。为什么和这两个年老的不列颠人一起上路呢?他们到每个路口都要休息。

埃德温向下方凝视着他们。他们现在正和武士热烈地讨论着。老太太已经不再劝说他从树上下来了,三人在两棵大松树的掩护下,看着桥上的士兵。埃德温在树上,看到骑马的那位又上了马,正朝空中打着手势。然后,三位士兵似乎从他跟前走开了,骑马的人调转马头,离开桥,又下山回去了。

埃德温之前想过,武士为什么不愿意一直走山间的主路,坚持要走山谷一侧陡峭的小道;现在原因很明显,他是希望避开骑马的人,比如他们刚刚看到的那位。但是,现在看来,他们要继续往前走,就必须到下面的路上,从桥上经过瀑布,而士兵们仍旧在那儿。维斯坦在下面,能看到骑马的人已经离开了吗?埃德温想告诉他这一情况,可又觉得不能在树上喊,以免士兵们听到动静。他必须从树上爬下来,去告诉维斯坦。之前有四个潜在对手,也许武士不太愿意正面冲突,现在桥上只有三个人了,他可能会认为形势对自己有利。如果只有埃德温和武士两个人,他们肯定很早就下去直接面对士兵了,维斯坦之所以小心,肯定是因为这对上了年纪的夫妇。维斯坦带着他们,肯定有充足的理由,而且他们对埃德温一直很和善,但作为旅行的同伴,他们还是让人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