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轻平原(第2/13页)

此后,弘仁 (32) 年间又有文室绵麻吕的远征,另于元庆二年曾发生出羽虾夷的叛乱,由藤原保则前往平定,据说此次叛乱亦有津轻虾夷加入,但我们并非历史研究专家,一般提起平定虾夷之乱,只会联想到田村麻吕,还有大约又过了两百五十年后,源平时代初期的“前九年之战和后三年之战” (33) 。就连这段“前九年之战和后三年之战”发生的舞台即现今的岩手县和秋田县,只提到在此大显身手的是安倍氏和清原氏等族,也就是所谓熟虾夷,但关于都加留之类居于内地的纯正虾夷,我国教科书却丝毫没有相关动态的记载。之后,藤原氏于平泉之地享有三代共百余年的荣华盛景。

文治 (34) 五年,源赖朝平定了奥州,从这段历史开始,我国教科书的重心不再是东北地区。到了明治维新时期,奥州诸藩的行动只像是起身挥掸衣摆重又坐下而已,根本没有表现出萨长土三藩 (35) 那般积极投入的作为,因此就算被评价为虽无大过,却只顺势而行,也无可反驳,到头来根本没留下任何丰功伟绩可供著写。我国的教科书在记述神代之事时恭敬谨慎,但自神武天皇以后及至现代,只在阿倍比罗夫的相关段落出现“津轻”这个名称,难免使人失落。在这么悠久的岁月里,津轻到底做过什么事了?难道只是起身挥掸衣摆重又坐下,再次起身挥掸衣摆重又坐下而已?莫非在这两千六百年之间 (36) 足不出户,只眨着眼睛放空不成?不不不,事实恐怕不是如此。若是让“津轻”这位当事人亲口辩驳,应该是“别瞧我似乎没啥动静,其实忙得不可开交呢”!

所谓奥羽即为奥州和出羽之合称,而奥州即是陆奥之简称,至于陆奥,则是早前白河与勿来两处关所以北之地的总称,望文生义,取为“道之奥”,简称“道奥”。其“道”之国名,当地之古音读作“陆”,因而成为“陆”之国。此地位于东海道和东山道 (37) 之尾,乃位于最深处之异族居住区域,于是被笼统唤作“道之奥”,仅此而已。又,汉字的“陆”,与“道”之字义相通。

此外,出羽则被解释为“出端”之义。古代将本州岛中部至东北日本海地区笼统称为“越之国”。这应当也和位于深处、因而唤作“陆奥”的情形一样,把长久以来异族居住的化外之地,称为“出端”吧。换言之,此地与面向太平洋那侧的陆奥相同,早前亦是长久以来位于王化披泽之外的僻壤,因而以此名示之。

以上出自喜田博士 (38) 的解说,简明扼要。举凡各类解说,自然是以简明扼要为佳。既然连出羽奥州,都被视为边鄙化外之地了,位于最北境的津轻半岛,更是被当成熊、猿栖息的深山荒野了。喜田博士再进一步,对奥羽的沿革做了以下的说明:

奥羽虽经源赖朝平定,但统治该地自不能与他处一概而论。依据“出羽陆奥是为夷地”为由,中止了实施不久的田制改革,甚至不得不下令一切皆依藤原秀衡 (39) 和藤原泰衡 (40) 的旧规行事。因此,在诸如最北端的津轻之地,居民仍保留许多虾夷族的旧习。其后觉察仅派镰仓武士委实难以统治,方任命土豪 (41) 安东氏为代官,作为虾夷管领 (42) 实施镇抚。

而从安东氏治理的时期以后,津轻的沿革就较为清楚了,此前提到的只有爱奴族出没的记载。然而,千万不可小觑这个爱奴族。爱奴族是日本先住民族的一支,与如今仍然留在北海道的极少数爱奴人,似乎有本质上的差异。由其遗物和遗迹判断,可以说较之世界上所有石器时代的土器更为优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现今北海道爱奴族的祖先,自古就住在北海道,极少接触本州岛文化,加上土地隔绝、缺乏自然资源,因而在石器时代,也未能如同奥羽之地的同族那般进步,尤其到了近代,受松前藩 (43) 统治以来,屡屡遭受内地人的压迫,气势全消,没落到了极点。相反地,奥羽的爱奴族却蓬勃地发展出独特的文化,一部分族民移居内地诸国,而内地人亦大举开拓奥羽之地,逐渐消融为与其他地方几无区别的大和民族。对此,理学博士小川琢治先生曾做过以下的推论:

根据《续日本纪》记载,奈良朝前后曾有肃慎人、渤海人远渡日本海来到日本。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圣武天皇天平十八年及光仁天皇宝龟二年,先后有渤海人千余名与三百多名,分别来到如今的秋田。依据这段史实,不难想象日本与中国满洲的往来相当自由。秋田附近曾经挖掘出五铢钱 (44) ,而东北地区也有祭祀汉文帝和汉武帝的神社,在在皆可推测当地与中国大陆有过直接的交流。在《今昔物语集》 (45) 中,也记载了安倍赖时 (46) 渡海前往中国满洲时的见闻。倘若将这些考古学及民俗学数据整合分析,即可得知那绝不是一段大可置之不理的神话传说。我们更可进而确信,当时东北番族在皇化东渐以前,借由与中国大陆直接交流而获得的文化程度并不低等,这与昔时由中央政府保存的史料残篇所推定的结论不同。尽管当年田村麻吕、源赖义、源义家等武将欲降服此地颇为困难,然其敌手并不狡诈,相较于精悍的台湾原住民,问题应不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