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的故事

随着“妻子以旧换新”的喊声,人贩子带着他的涂漆大篷车车队,走在镇子的公路上。

交易按照一些严格的定价,进行得非常迅速。感兴趣的人可以得到质量检验报告和质量证书,不过任何人都不能挑选。按照人贩子的说法,每个女人都是二十四克拉。所有女人都是金黄色,都是切尔克西亚[1]人。其肤色并非普通的黄色,而是像烛台一样的金黄色。

看到邻居的收获,男人们趋之若鹜地跟着车队。他们很多人都贫困潦倒。只有一个刚结婚的年轻人可以进行对换。他的妻子挺靓丽,并不比任何一个外国女人差,只是她不像她们一样黄。

一辆豪华大车从窗前经过时,我在窗户后面战栗着。一个像金钱豹似的女人倚靠在大靠垫和车窗帘间,像是透过一块黄晶,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我为这种感人的炽烈而折服,差点儿没把玻璃撞碎。我羞愧地离开窗户,把脸转过来看着索菲娅。

她很平静,正在一块台布上绣着惯常的首字母。她不为外界喧哗所动,用她安稳的手指穿针引线。只有熟悉她的我才能看出她那种微弱又不易察觉的苍白。在街的尽头,人贩子又最后开了价,引起一阵骚乱:“妻子以旧换新!”可是我的脚定在原地,对最后一次机会充耳不闻。外面,镇上流动着一种难堪的气氛。

索菲娅和我一起吃晚饭,没说一句话,无法做任何议论。

“你为什么不用我换另外一个?”她拿着盘子,最终问我。

我无法回答。我们俩人更加沉闷。我们早早就躺下了,可是我们睡不着。我们相互分开,沉默不语,那天晚上我们形同路人。

从那时起,我们便生活在一种荒芜的小岛上,周围幸福激荡。整个镇子就像个孔雀窝。女人们懒洋洋,沉溺于享乐,整天都躺在床上。下午她们出现了,在阳光下容光焕发,像软绵绵的检疫旗。

她们的丈夫殷勤温顺,一刻也不离开她们。他们沉湎于甜蜜,即使上午也不想工作的事。

在邻居们的眼里,我是傻子,失去了原有的几个朋友。所有人都认为我打算给他们做个示范,为忠贞当一回荒唐的楷模。他们用手指指着我,笑着,指手划脚地甩出脏话。他们给我起淫秽的外号,我最终觉得在这个快乐伊甸园里,我就像个阉人。

而索菲娅呢,日益变得寡言孤僻,她拒绝与我一起出门,以避免与我形成对比和比较。更糟糕的是,她不情愿地履行已婚女人的必须义务。说真的,我们都为我们简朴的夫妻情爱感到痛苦。

她那负疚的样子最让我生气。她觉得对我没有一个像其他女人一样的女人而负有责任。她从一开始就认为,她那每天都卑微的脸庞无法驱散我头脑里的诱惑形象。面对漂亮的入侵者,她边战边退至无声怨恨的角落里。我徒劳地花尽了家里微薄的钱财,给她买了饰物、香水、珠宝和服装。

“你不用怜悯我!”

她拒绝了所有礼物。如果我使劲看她,她就含泪说:

“你没有把我换掉,我永远也不会饶恕你。”

她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我。我失去了耐心。想起那个像金钱豹一样的女人,我真希望人贩子再从这里路过。

可是有一天,那些黄头发女人们开始生锈了。我们生活的那个小岛恢复了它的绿洲品质,周围沙漠环绕。那是个敌视的沙漠,充满了不满的哀号。一眼望去,无精打采的男人们并没有真正把注意力放到女人身上。既没有正眼看她们,也没有去鉴定她们的成色。她们根本就不是新妻子,而是第二手、第三手……谁知是第几手的妻子呢。人贩子只是简单地对她们进行一些必要的修饰,给她们镀上薄薄的浅淡金色,甚至禁不住一点儿雨水的冲刷。

第一个发现有点儿怪异的男人佯装不知,第二个男人也是如此。可是第三个男人,他是药剂师,有一天从他妻子身上的香气中嗅到一股硫酸铜的特有气味。他警觉地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在他妻子身上找到深色的斑点,于是大喊起来。

很快那些斑点就出现在所有女人的脸上,仿佛在她们中间爆发了一场锈疫。丈夫们都向别人隐瞒着自己妻子的缺陷,内心遭受着对这种缺陷来源的惊恐怀疑。慢慢真相大白,每个人都知道了,他们得到的是个伪造的女人。

那个加入了这种激情变化的新婚者陷入深深的沮丧。沉迷于回忆中那明晰的白皙胴体的他,很快便做出了荒唐事。一天,他用腐蚀酸去除了残留在他妻子身上的余金,让她受到了伤害,成了一个真正的木乃伊。

索菲娅和我遭遇了各种嫉妒和仇恨。面对这一普遍态度,我认为最好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可是索菲娅很难掩饰她的兴高采烈,穿上最靓丽的服饰上了街,在如此悲哀的环境中炫耀自己。索菲娅并没有对我的行为进行任何夸奖,而是自然地想到,我只是因为懦弱才会留下她,而我并不乏换妻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