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终身大事 第二十七章(第3/3页)

“是的,哎,我父亲跟我讲了他许许多多的难处,我听了之后心里很不好受。他是个热衷于自己思想的人,从与他观点不同的人那里遭受到了许许多多的怠慢和打击,他那么大年纪了,我听到别人对他如此羞辱,心里真不是滋味,尤其是当我想到他这般热心也毫无用处的时候,我心里就更不好受。他跟我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他作为一个宗教团体的代表,到离这儿四十英里的特兰岭附近地区去讲道,在那儿遇到了一个行为放荡、玩世不恭的年轻人,他就担起责任,想劝这个青年改邪归正。这是那儿的一个地主的儿子,母亲是个瞎子。我父亲就直截了当地对那个年轻人进行劝导,没想到闹起了一场乱子。依我看呀,我父亲真是太傻了。明明知道,对那种人,讲也是白搭,可他硬要自找麻烦。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他认为他有责任去做,他就非做不可,根本不管时机是否适宜,这样,他自然就结下了很多冤家对头,其中不仅有绝对邪恶的人,也有不愿受人烦扰的品行放荡的人。可他却说,受辱就是他的光荣,并认为善良的劝导准会间接地产生影响。但是,我仍旧希望他不要那样自寻苦头了,他如今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让那些猪猡在泥沼中打滚好啦。”

苔丝的脸上露出生硬、憔悴的神色,红润的嘴唇也显现出凄楚悲凉,但她没有发出颤抖。克莱尔的思绪又转到父亲身上去了,所以没有特别注意苔丝。于是他俩又继续干活,直到撇完了那一长串装着牛奶的长方形盒子,并且把牛奶都放出来了。这时,别的女工回来了,提起了牛奶桶,黛博拉也来了,她把铅盆烫洗了一遍,预备再盛牛奶。当苔丝要去草场挤牛奶的时候,克莱尔轻柔地问她:

“苔丝,我问的那桩事行不行呀?”

“哦,不,不行!”她更加绝望地答道,因为她刚才听了有关亚雷克·德伯维尔的放荡行为,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我做不到!”

苔丝出了门,朝草场走去,三步两步就和别的女工们到了一起,仿佛是要让户外的空气驱走她心中的抑郁。所有的姑娘都朝远处母牛吃草的地方走去,这群姑娘走起路来,像野兽一般勇猛,豪放不羁,只有在漫无边际的大自然中生活惯了的女性,才会有这种放任自由、无拘无束的动作,她们在大气中那般逍遥自在,就像游泳的人随波逐浪似的。由于苔丝又出现在眼前,克莱尔觉得,从无拘无束的自然中选择配偶,而不是从矫揉造作的人间选择,更是自然而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