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月锁寒窗(第3/7页)

秦妻继续说:“我家老爷为了治病,请了多少有名的大夫,宁雪堂的吴雪初啊,堂医馆的赵闵堂啊,还有泉海堂的翁泉海!花了多少银子啊,可到头来人还是死了。都是废物啊!”秦妻活动着膀子,“舒坦!果然有两下子,从今往后,我这膀子归你了。”

葆秀在秦家安顿好之后,怕家里人挂念,就瞅个机会悄悄回来,把去秦仲山家打探的事告诉翁父。

翁父埋怨说:“孩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呢?叫人多担心!”葆秀安慰道:“伯父您尽管放心,我心里有底。您年纪大了,这些事得我们小辈来办,您就省省心吧。”

翁父望着葆秀感叹说:“孩子,这些年你对翁家尽心尽力,对两个孩子就像她们亲妈一样。眼下,泉海碰上了要命的官司,你又不畏艰难……”

葆秀打断道:“伯父,您不要再说了,如果当初没有您收留,我就会像一根草在风中飘着,能不能落地都两说,翁家的大恩,我一辈子都报答不了。这次我打探到那秦家请了不少大夫看病,事情到底出在哪儿,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秦家请的大夫里面,赵闵堂算得上一号。秦仲山死后,赵闵堂心里便有些不安,好在翁泉海成了挡箭牌,他才可以置身事外。

这天,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事,赵闵堂的妻子又躺在地上闹起来,她闭着眼睛,手里握着咬了一半的大葱。一向惧内的赵闵堂看到老婆旧戏重演,赶紧关上诊所门,走到老婆跟前低头认错,好言相劝,求她赶紧起来,怕外人看到不好。

赵妻咬了一口大葱说:“每回你都这么认错,可一到节骨眼上就忘了。儿子留洋在外,我连个帮手都没有,净受你欺负,不行,这回你得写个字据!”赵闵堂叹了口气说:“一堆糟心事,你还添乱,嫌我这张老脸磨得不够薄吗?我早晚得被你折磨死!”

赵妻爬起身,话音如放鞭炮般叨叨开了:“谁折磨谁啊?有本事你休了我!我早知道你天天晚上在被窝里咬牙切齿琢磨我。想当年你留洋没钱,要死要活要投海,不是我爹卖了二十垧地,外加六根老山参,凑齐了一千块大洋借给你,你会有今天?你爹那个老王八犊子还不上钱,就把你搭配给我,你七个不愿八个不意,不是你爹喝了毒药逼你,你身边早就云啊朵啊连成片了!我和你要了三年孩子你不给,我要投河,没办法你晚上关了灯还戴着墨镜口罩上炕,害得孩子这么大了还色盲!这一笔一笔我都给你记着!”

赵闵堂摇头叹道:“你天天吃大葱,我不戴口罩能行吗?”赵妻质问:“那戴墨镜干什么?”赵闵堂忍不住笑了:“那天我不是闹火眼吗?这些陈年老糠晾了晒了多少年,你有完没完?”

赵妻也笑:“牢记历史,早晚算账!不说这些了。我说当家的,那秦仲山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也不是你一个人治的。人家也没抓你把柄,你担心什么?不是都让那倒霉蛋翁泉海一个人背了嘛。”赵闵堂皱眉道:“话是这么说,可我确实出手了,一脚踩进稀泥里,不干净啊!这事已经上了法庭,弄得动静太大,就怕人家来个回马枪。不行,我得赶紧出去一趟!”

赵闵堂满腹心事地来到吴雪初的诊所,吴雪初正持针给一个患者刺血治疗。据他自己说,这是他吴家祖传几百年的疗法,十分有效。吴雪初这个人很有意思,但凡他给达官贵人看过病,他总要和人家合影留念,然后把照片放大,挂在诊室最醒目的地方,作为他炫耀的资本。

这会儿他见赵闵堂来,颇为高兴地说:“闵堂,你看这墙上我跟患者的合影,比你上回来是不是又多了几人?这是财政局副局长娄万财,这是公安局副局长魏康年,这是盐业巨商宋金辉,这是富豪秦仲山,这人你认识。”

赵闵堂冷笑:“秦仲山都死了,你还挂着跟他的合影干什么?看着不心慌吗?你切过他的脉啊!”吴雪初一愣,赶紧让徒弟小梁把那张照片摘掉了。赵闵堂继续说:“雪初兄,秦仲山的案子还没落地,心就不落底儿啊,你说这案子会不会再翻了呢?翁泉海开的药方我从齐会长那打听到了,是安慰方,不会致命,除非他的方子和我们的方子一起服用,两方相克。如不是这样,秦仲山怎么会突然毙命呢?”

吴雪初看着赵闵堂说:“咱俩都给他看过,他有什么病,你我还不清楚吗?他就不能是因病重而亡?”赵闵堂叹气说:“他骑在鬼门关门槛子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早晚都得死,只是眼下他的死可能牵扯着你我!”

吴雪初沉默良久说:“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跟我们有什么瓜葛?”赵闵堂摇头:“此言差矣!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给秦仲山出过诊,也合开过方子,他也吃了咱们的药,当时在饭桌上,咱们可是拍着胸脯说这病能治好啊!”吴雪初一笑:“那是你说的,什么神仙一把抓,手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