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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着班特。他犹豫不决。

黑死病的阴影再度笼罩着他们,就像楔子一样,越收越紧。

所有的信息,都是双重的。

《快捷报》写道:“每五个有性行为的同性恋者,就有一人染病。”《今日新闻》更用了一整版,刊登一个匿名而猥琐不堪男性的背影,搭配两行冰冷且毫无感情的大字:“半年内,瑞典境内艾滋病例呈倍数增长。他,只求活命,痛悔年少轻狂。”

另一方面,医学界试图放出信息:正常情况下的社交行为,不会传播艾滋病原,更不会通过食物与空气传播。

可是,要怎么知道会不会传染?众说纷纭,到底该相信谁?

5月24日的一篇访谈中,研究人员保证:“没有证据显示蚊虫会传播艾滋病原。”然后不到一个星期,《快捷报》又刊出斗大的头条:《蚊子会传播艾滋病!》

内页照片是一只又大又肥的蚊子,好不吓人!

《今日新闻》则在5月15日写道:“只要病患轻轻咳嗽一声,其他人不小心吸进空气中的飞沫就会感染艾滋病。”

才不过一个礼拜,该报又写道:“上星期,关于艾滋病会通过飞沫传染的报道披露后,大众陷入歇斯底里的恐慌状态。报社对此郑重声明:关于唾液会传播艾滋病,纯属无稽之谈。”

一下这样,一下那样,他们该相信谁?

最后还是保罗拿起酒杯。

“干,你们这些笨蛋。喝就喝,有这么难吗?”

他一饮而尽,涓滴不剩。

然后将酒杯锵一声放回桌上,擦擦嘴角。

“真好喝!走,我们上‘五彩碎花’去!”

一进舞厅,保罗与赛尔波立刻见到几个熟人,瞬间消失在人群中。拉许欧克已过了在夜店打滚的年纪,选择早早回家休息。班特烂醉如泥,根本无法交谈,自顾自乱无章法地跳着,醉到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最后只剩拉斯穆斯与本杰明,出双入对地在舞池里跳舞。但是,拉斯穆斯却在跳舞时,非常大胆地和旁边一个男生眉来眼去,调情起来。

这下本杰明真的火了。为了宣示主权,他搂住拉斯穆斯,亲吻他。

仿佛郑重地宣示主权:拉斯穆斯是属于他的!

然而拉斯穆斯对他的微笑视而不见。

他们继续跳舞,但是拉斯穆斯毫不顾忌地一直朝另一个人靠拢,几乎整个人背对着本杰明。

本杰明感到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

更令人不爽的是,对方看起来扬扬得意,嘴角泛着胜利般的微笑,然后更变本加厉地对拉斯穆斯上下其手。

恬不知耻的混账,本杰明轻蔑地想,无耻,下贱,不要脸!

就像拉斯穆斯一样无耻,一样犯贱。

本杰明还有点羞耻心。要是他碰到这种状况,早就无地自容,甚至切腹谢罪了。

拉斯穆斯的爱原来这么廉价,这么随便。

他更为自己感到可耻,都被戴了绿帽子,怎么还像个傻瓜一样继续待在舞池里?光是待在这里就够羞辱的了。

这种不道德的场所!

真正的基督徒不会因为其他人不是信徒,就觉得大家通通都是不道德的败类。可是……搞成像现在这样呢?

从舞池地板冒出的烟闻起来像薄荷脑。各种颜色的灯光在烟雾里来回穿梭闪动,赤裸、大汗淋漓的身体紧密相靠,五光十色,声光弥漫,令人昏幻。舞池上净是不认识的陌生人,紧贴着彼此肌肤,享受黏腻体液交融的莫名快感。

这并不是他当初想要的。

事实证明,父亲还是对的。嗤,他究竟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这种双面人的游戏铁定无法持久。通往永生的羊肠小道,以及驶向毁灭一途的康庄大道,只能二择一,没有所谓的“中间路线”。

一方面他想在真理与光明之中体面地保存自己的良善;另一方面却又想从无耻、败德的烂泥当中汲取所有养分。这一定行不通的。

父亲早就说了,要相信人会浅尝即止,而不将罪恶全盘吞下,简直就是幻想,不切实际。

本杰明自嘲着:你不是很想要这一切吗?现在梦想成真啦!快把这一切整个吞下去啊!

不一会儿,拉斯穆斯来到吧台,跟刚才在舞池里搭上的陌生男子热切交谈着。两人像磁铁一样互相吸引,凑在对方耳朵旁大声嘶吼,以盖过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

不知不觉,两人开始嘴贴嘴,欲火焚身地舌吻起来,欢笑着,不住地爱抚、触摸对方美妙的身体。

本杰明的理性终于断线。该死,他要打断这阵笑声!这阵无聊、莫名其妙的笑声!

拉斯穆斯的双手在对方身上尽情逡巡,从颈项、背膀,一路向下探索,寻寻觅觅,终于探到对方的私密之处。

本杰明站在他们旁边,像傻瓜一般睁大眼睛,瞪着他们。他妒火中烧,却只能被动地期待男友赶快回头,早早收拾这场和陌生男子的调情烂戏,重新投入他的怀抱,确认他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