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3/4页)

第一次请病假后的隔天,他回到工作岗位,才知道办公室里流传着一份请愿书,所有同事都签了名,坚决反对他再回到单位继续工作。

他试着提出抗议,但终究不得不向舆论屈服,接受调职的安排。

最后,走投无路的拉许欧克带着四十颗安眠药,四十颗镇静剂,还有一大瓶威士忌,把自己锁在寝室里。他亲手拆开安眠药的包装,一颗颗吞下。不过药力显然没有奏效,他几乎马上开始呕吐。

赛尔波回家时,发现拉许欧克又醉又茫然地倒在那儿,满地都是呕吐物。当他一意识到拉许欧克的意图,顿时暴跳如雷!他吼叫着,强迫拉许欧克亲口承诺,绝对,绝对不再这样做了。

《海鸥》一剧正在上演,饰演主角康士坦丁的班特站在舞台上,成为镁光灯的焦点,闪闪发亮。

他人生的崭新篇章,就从现在开始。

“我的青春,仿佛突然被截断,

“我感觉,自己已经活了九十年,垂垂老矣……

“我亲吻你走过的土地,呼唤着你的名字,呼唤……”

他念着康士坦丁的台词,打了个冷战。

“我的青春,仿佛突然被截断……”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吸入,呼出。

永远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不能,也不该发生。

“死同志传播艾滋病,该死的凶手!”

他们离开夜总会时,对街醒目的涂鸦实在够刺眼,但他们尽可能视而不见。虽然对涂鸦视而不见,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加快脚步离开。

另一栋屋墙上的涂鸦更狠毒。

“艾滋病,去找珍妮(2)!”“同性恋去死!”

毋庸置疑,涂鸦者全心全意希望他们这些同性恋者去死。拉斯穆斯与本杰明继续走着,不过还是松开彼此的手,并且下意识地与彼此保持一步左右的距离。

这些侮辱性字眼深深地影响了他们,使他们成为惊弓之鸟。

两人确实有理由感到害怕,不是吗?

已有机密消息来源透露,斯德哥尔摩市的行政法院院长欧克·隆德柏,行政法院审判长尤汉·安奈尔,以及斯德哥尔摩地区防疫主治医生卡尔·佛雷德瑞克·德荣,这些医学界、法学界大佬组成了所谓的艾滋病“铁三角”调查小组,负责找出被传染者的身份与具有同性恋倾向的医生,然而这么做是违法的!

与“铁三角”小组关系良好的警长汉斯·史特伦德接受访问时表示:“我们必须对被传染的病患采取更强硬的措施,虽然这样听起来有点像纳粹德国,不过没办法,这是必要之恶。”

《观察员》在1987年12月报道,斯德哥尔摩省议会正规划在梅拉伦湖的贵族岛上,兴建一座“HIV集中营”,把被传染的病患通通关到那里。

这个社会不但无法为染病者提供解药、安抚,甚至最轻微的慰藉,反而只会一天到晚威胁着要进行强迫登记与强制隔离。

不是这样吗?

数十年前,大批同性恋者被送进纳粹的集中营,集体处决。为同性恋权益奔走、奋斗的示威者胸前都别着粉红色三角形标志,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过去,随时都要警惕,别以为历史不会重演!

只要你稍微弯下腰,别人就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沉默就意味着死亡。

随着剧情推展,《海鸥》进入结局高潮。男主角康士坦丁再次遇见爱人妮娜。为了一圆星梦,她曾将他抛弃,选择了世故且社会地位显赫的剧作家提哥林。

最后,妮娜还是孤家寡人,凄苦不已。提哥林这只老狐狸先彻底利用她的美色,然后将她一脚踢开。她的星梦始终没有实现。

康士坦丁对她依旧一往情深。

“……我眼神所及之处,都是你的面容,如此纯洁,如此真切。

“清丽的笑颜,唤回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岁月……”

班特对着饰演妮娜的玛格达莲娜送上秋波。除了保罗跟那票同志之外,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人在入学考试时就彼此对上了,之后,两人形影不离,互相激励,互相挑战。

她总是扮演各剧的女主角,朱丽叶、《哈姆雷特》的奥菲利亚,甚至麦克白夫人。

现在,她是他的妮娜。

身心俱疲的她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

康士坦丁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在世间孑然一身,没有人真正爱我,

“我仿佛身处阴暗不见底的洞穴,凄凉,冰冷,

“不管我写些什么,回答我的只有空洞、死寂、晦暗。

“妮娜,我求你,留下来,陪伴我吧!我愿与你同行……”

妮娜连忙戴上小帽,围上廉价女用围巾,很明显,她准备要走了。

康士坦丁坠入绝望的深渊:“妮娜,你想做什么?看在上帝的分上,妮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