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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的这些声音,反而像是一种他从没学过、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语言,他过去甚至不知道这种语言的存在。

职业生涯顾问塑料盒里的小手册可不会告诉你这些东西。性教育课本最后一页,两性身体与生殖器官的透视图,对此更是只字不提。

这原是一种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语言。现在,这种语言开始在他体内渗透,他不只听见,更看见了这种语言:一切越来越清楚,宛如铭刻在表面之下的某种碑文,直到现在才缓缓揭露出来。

他慢慢察觉到,这些路线并不仅限于长岛区,它们在整座城市里恣意延展、游走。

它们通往一处处公园:毛皮湾公园、市政厅公园、皇冠山公园、亨姆勒花园。它们更通向城市边缘的自然保留区,佛雷斯科提园区、爱情屿、麋鹿屿。在那里,可以找到一条丢满被捣烂的卫生纸、烟蒂以及用过的安全套的路。

南岛区上就有夜店,大卫面包师街的夜店还上演变装秀,有一堆男扮女装的家伙在那儿演出,随着音乐婆娑起舞。拉许欧克在祖母家里读过一份名叫《我们》的报纸,这份报纸曾经对大卫面包师街的夜店做过详尽的报道。

老城区还有一家名叫“香烟盒”的烟草店,布幔后面就是成堆印着裸男图片的色情杂志。一般人只是进去买烟,店里卖的烟和其他店没有两样。不过,如果你是识途老马,或是一脸迟疑,还犹豫不决地跺了跺脚,柜台后面的老头马上就了解,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老头通晓读心术,他了解顾客说的这种秘而不宣的语言。拉许欧克正在努力学习这种语言的基本单词。

烟草店的老头拉下布幔,让拉许欧克瞧瞧满架的同性恋黄色书刊。

他窃听着拉许欧克的呼吸,不胜愉悦地注意到这名少年脸颊上的红晕以及那逡巡怯懦的眼神。

他看到拉许欧克所没看到的,更知道拉许欧克所不知道的。

拉许欧克第一次进店参观时,什么都没买。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第三次造访时买了一本叫作《革命》的杂志。

那一刻,他仿佛离开了自我意识。

就像坐在潜艇里,躲在不见底的深海处,回音四处飘荡,一切是如此虚幻不实。

他想呕吐。在小小的烟草店里,他不自觉地满身大汗,简直快要哭了。

柜台后的老头一语不发,眼神不怀好意地一闪,并用手压了一下拉许欧克的私密处。他顿时像瘫痪似的,呆若木鸡,脑中只想到,别人会看见他们的。

“我只是要付钱。”拉许欧克小声道。

老头一听到这句话,马上收回咸猪手,把那本杂志塞进棕色的纸袋,将拉许欧克推回柜台前,准备收钱。

拉许欧克从店里走出来时,虽然隔着一层纸袋,手中的同性恋杂志还是恣意灼烧着。他的心脏就像上次通过西桥时那样,怦怦直跳。西长街上的观光人潮络绎不绝,他加足马力,穿越人群。他心想,自己在他们眼里一定非常可疑,所有人一定都读出了他的意图。是的,所有人!

不可思议的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弄来生平第一本同性恋杂志,却觉得这么做跟自己完全无关。

相反地,他觉得自己只是非常好奇,没有偏见。就这么简单。

人生而平等。

这年的春天与夏天,他一直努力着、尝试着。

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无法自持。

他小心翼翼地将装着同性恋杂志的棕色纸袋放在背包底层。回到家时,他感到如此兴奋、刺激,手不住地颤抖,以致无法将钥匙插进锁孔。

“索菲亚!”他喊道。

女朋友不在家,他松了一口气。这表示接下来几个小时,她都在大学上课,暂时不会回来。尽管如此,他还是将门上的杠杆锁确实锁上,以防万一。他的手依旧剧烈地颤抖着。

如果索菲亚回来,他要怎么解释门为什么从里面上锁?

但他还是决定将门从里面锁起来。

这时正是6月中,学期刚结束。即使时间接近晚上8点,太阳还是高挂在天上。拉许欧克打开窗户,空气宛如一股暖流,流过整间卧室。

现在,拉许欧克将要做一件他从来没做过的事,一件完全不曾在他过往生命经验范畴内发生的事。

他从纸袋里掏出杂志。杂志的全名叫《对性偏见发动革命》,他手上拿着的正是最新一期6月号。

首页是“带您畅游极乐柏林”的广告,杂志中访问了政府的“同性恋调查小组负责人”卡尔恩德瓦·史图谢尔,还连载了一部名为《跑步机》的色情小说,作者署名“麦可”。

拉许欧克一再自我辩白:真的就只是好奇而已,他只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都在玩什么把戏。

他想看看这些娘炮到底在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