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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白天而已。”

“哎呦,您就别开玩笑了!我现在该怎么办?这娘们儿虽然对我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装得一团和气,还真让我无从下手!”

“您自己也结婚。”

“什么?跟谁?”

“找个您母亲会喜欢的。”

“出卖我的自由?仅仅因为阿诺德……”

“您要是结了婚,就又能恢复家庭平衡了。”我说。

“对您来说就没有什么是神圣的,”西尔弗说,“遗憾!”

“不是这么回事,”我回答道,“我也觉得遗憾。”

“那善于钻营遗产的来了,”亚历山大小声说,“小心!她耳朵像个贼一样尖!”

地板活门开了,阿诺德爬了上来,因为结婚和女基督徒的厨艺他已经有点儿发胖。卡罗琳高兴地笑着随后也爬了上来。“看看我找到什么了,亚历山大!”她甜言蜜语道。“一个象牙的耶稣雕像!这个我可以拿走吧,对吗?你们反正要它也没用,不是吗?是你们让人处死他的!奇怪的是,你们还能拿他做生意。阿诺德并不反对我拿走他,你也没意见吧,对吗?”

亚历山大几乎又被气得背过气去。他模模糊糊地嘟囔了几句什么艺术与自由,最后还得忍受来自卡罗琳的一个吻。

“今晚过来吃饭吧!”她说。“我们甚至有——那个叫什么来着的?—符合犹太教规的洁净食物。餐前小吃是洋葱煸鸡肝末。”

她得意洋洋地笑着,露出了满嘴大牙。亚历山大那样子就跟中了风似的。“我已经跟佐默先生有约在先了。”最后他终于说道。

“你们不能改个时间吗?”卡罗琳一边冲我挤眼一边卖弄风情地说。

“不容易,”看到亚历山大求救的目光,我回答说,“我们在哈莱姆区与人约好了,是个大收藏家。”

“在哈莱姆区?黑人住宅区?真有趣!是在萨伏伊舞厅[119]吗?”

“不是。这位先生是传教士,有四个孩子。很无聊,但很有钱。是哈莱姆南区的牧师。”

“他收藏什么呢?”卡罗琳刨根问底道。“黑人雕像?”

“刚好相反,他收藏威尼斯镜子。”

卡罗琳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太滑稽了!真是无奇不有!走吧宝贝儿!”她挽起阿诺德,又向亚历山大飞了个吻。“你们真滑稽!”她小鸟般啾啾道。“如此一本正经!但却可爱而滑稽。”

我目送着她。滑稽这个词和她的笑声出乎意料地击中了我,令我突然想起了集中营里的一位医生,他被人称作“笑面虎”。他认为所有病人都是滑稽的,他治疗他们的方法是:一边脆声大笑,一边用马鞭鞭挞病人,直到他们宣称自己已经没病了。这就是他的检查与治疗。

“您怎么了?”亚历山大·西尔弗问道。“您脸色煞白,是不是这个不屈不挠的畜生也让您觉得恶心啊?可怎么对付她呢?无论你做什么,她都回敬你亲吻、拥抱与笑声。阿诺德这回是没救了,您觉得呢?”

“他看上去倒挺受用的。”

“人也可以朗声大笑地走向地狱。”

“您再等等吧,西尔弗先生。美国的离婚方式很简单,不是什么大灾难。所有能发生的不过就是阿诺德又长了一次见识。”

西尔弗盯着我说:“您心肠够硬的。”

我没搭茬,否则太可笑。“您真想重操旧业当律师?”我问。

亚历山大匆忙地打了个手势。“您把那块牌子摘下来吧,”我说,“反正也没人光顾。您为什么要赔本贱卖呢?”

“赔本?我可没想赔本贱卖,”西尔弗回复道,突然间他又变得活跃起来,“甩卖并不等于非得赔本。甩卖就是甩卖,当然卖的时候还想有赚。”

“行,那您就把那块牌子留在橱窗里。这么想就对了!那您就泰然静候着阿诺德离婚吧,你们俩反正都是律师。”

“离婚要花很多钱的!冤枉钱!”

“每种经验都不是白来的。只要是花钱能摆平的,就都不算什么。”

“心灵还受刺激呢!”

我望着这位绝望的犹太假纳粹的脸,他那和善的脸上满是忧愁。这令我不由想起了一位上了年纪的犹太人,他在集中营接受笑面虎的检查时曾遭毒打。这位囚犯有严重的心脏病,笑面虎一边鞭挞他,一边说集中营的伙食正好适合心脏病患者,既没油水又没肉,还能老在户外的新鲜空气里干活。这位老汉在挨了特别沉重的一鞭后沉默地倒下,从此再也没能爬起来。“西尔弗先生,您大概不会相信我的话,”我说,“您尽管有这么多烦心事,可仍旧是个非常幸福的人。”

我去找罗伯特·希尔施,他正准备关店门下班。“跟我一起去吃饭吧,”他说,“在纽约虽然找不到可以坐在户外进餐的地方,可却有许多一流的海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