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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笑得浑身乱颤,又一次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才与我分手。

我乘电梯去玛丽亚的住处。邂逅克鲁斯明显让我觉得别扭。我不反对同性恋,但也不赞赏。我知道许多大人物也都搞过同性恋,但我怀疑他们是否会像何塞·克鲁斯这般对人纠缠不休。他几乎败坏了我见玛丽亚的兴致,瞬间我觉得,他似乎用他的油滑和浅薄玷污了她。当我在门上看到借给玛丽亚·菲奥拉房子的房主之名时,我的心情都没有好起来,我从她那儿得知,这位房主也是这路人。此外我还知道,时装模特喜欢同性恋者,因为这些人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试图粗野地接近她们。

她们是这样吗?我按铃时想。我也听到过别的说法,是知情者透露的。等着门开的时候我摇了摇头,就好像要甩掉满脑袋的胡思乱想。我想干扰了我的不光是克鲁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大概我已经不习惯按门铃了,我想,因为门后有种类似市民幸福的东西在等待着。

玛丽亚·菲奥拉小心地把门打开一道缝。“你又在洗澡吧?”我问。

“是的,这几乎成了我职业的一部分。今天下午我们曾在一家工厂的厂房里拍摄。那些倒霉的摄影师尽出馊主意!甚至要有真正的灰尘。进来!我马上就洗完了。伏特加在冰箱里。”

她回到浴室,让浴室门敞着。“有没有给弗拉基米尔庆祝生日?”

“庆典刚开始,”我说,“伯爵夫人发现了你的伏特加,这引发了她的乡愁。我离开时她正用颤抖的嗓音唱俄国歌曲呢。”

玛丽亚放掉浴缸中的水,水咕咕响,她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更想留在那里呀?”她问。

“不,玛丽亚。”我回复道,却感到有点儿言不由衷。在同一时刻我突然知道正是这件事干扰了我。意识到这一点后,这念头一下子就被驱逐出脑海,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她一丝不挂、湿漉漉地来到起居室。“我们现在还可以去,”她望着我说,“我可不希望你因为我而不去做你本来想做的事。”

我笑了。“这话可有点儿做作啊,玛丽亚!而且我希望这话是在骗人。”

“不全是,”她回答道,“但和你想的不一样。”

“莫伊科夫对你送的伏特加喜出望外,”我说,“一瓶让伯爵夫人截住了,其他的他藏起来了。拉赫曼的新女友是电影院的女售票员,她喝查特酒。”

玛丽亚仍旧盯着我。“我想你到底还是想去那儿。”

“为了去看拉赫曼情场得意吗?别看他在进行犹太式悲叹时挺有想象力的,可幸福时他无聊至极。”

“我们大家不都是如此吗?”

我没有回答。“这妨碍谁了?”我最终说道。“顶多妨碍了别人。或是某人,对他来说其影响要超过其他一切。”

玛丽亚笑了。“也就是说时装模特。”

我抬起头。“你不是时装模特。”我说。

“不是?那是什么呢?”

“多蠢的问题啊!我要是知道……”

我沉默了。她又笑道:“那爱情就结束了,是吗?”

“这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每个人身上都有的那种陌生的东西一旦变得熟悉了,不陌生了,兴趣也就随之而逝了?”

“这一点医学上不能完全得到证明,但也差不多。”

“这我也不清楚。也许此后就会出现被人们称作幸福的东西。”

玛丽亚·菲奥拉慢慢在房间里走动。“我们还适合幸福吗?”她问。

“为什么不适合?你不适合吗?”

“我不知道,我不相信。那是一种我们失落的东西。也许我们的父母有过幸福,但我的父母没有过幸福。它就像是另一个世纪的东西,那时候人们还相信上帝。”

我站起来搂住她。刹那间我觉得她似乎在哆嗦,然后我感到她皮肤的温暖。“我认为,如果说这种胡言乱语,那幸福就唾手可得了。”我对着她的秀发喃喃道。

“你真这么认为吗?”

“是的,玛丽亚。我们过早地被抛入种种孤寂,所以知道除痛苦外什么都留不下,也怀疑任何幸福。但我们也学会了把成千上万的东西称作幸福,比如活下来,或是不受酷刑与迫害,就因为我们存在着。你不认为这么一来可以产生一种与从前相比要容易得多的稍纵即逝的幸福吗?以前人们只想让迟缓的幸福长存,这很少能实现,因为它是建立在一种市民的幻想之上的。难道我们不能说事情就是这样吗?见鬼,我们怎么会谈起这种愚蠢的问题的?”

玛丽亚笑了,并把我推开。“我也不知道。你想喝伏特加吗?”

“还有莫伊科夫酿造的吗?”

她望着我。“就剩他酿造的了,其他的我已经送给他当生日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