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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也长着这种臀部,你会说什么?”玛丽亚·菲奥拉问。我转过身,她正在看另一家店的紧身衣橱窗。那里一件适合女武神穿的玫瑰色“铠甲”套在一个黑色的人体模型上,就是女裁缝通常使用的那种。

“那会可笑的,”我答道,“但你绝不会需要紧身衣的。上帝赐福给你!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拥有最迷人身材的假瘦者!你身上的肉增一分就多了,减一分就少了!”

“这么说我不用为你而节食了?”

“绝对用不着。”

“我一直希望能如此。再也不用吃饥肠辘辘的模特必须得吃的沙拉了!”

雨停了,只还有些稀稀拉拉的雨点儿从树梢上落下。我最后望了那些养鱼缸一眼。“看,猴子!”玛丽亚边说边指了指店的后面。一个大笼子里有两只激动不安的长尾巴猴子,它们正围着一截树干上蹿下跳。

“这才是真正的流亡者呢,”玛丽亚说,“被关在笼子里!你们还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没有吗?”我反问道。

她惊讶地望着我。“对你我还一无所知,”她说,“我也根本不想知道。你对我也根本不了解。就维持这种状况吧。我们的生活史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不相干!”我回复道。“丝毫不相干,玛丽亚!”

她再次望了一眼那件布伦希尔德式的紧身衣。“日月如梭!你相信有朝一日我会穿上这种铠甲或是参加妇女俱乐部吗?”

“不信。”

“那我们就没有秩序井然的未来?”

“一点儿都没有。”

“我们根本没有未来吗?”

“我不知道。”

“这难道不令人伤心吗?”

“不。思虑未来的人不会享受现在。”

“好吧。”她紧紧地偎依着我,以致我从腿到肩都能感受到她的身子,就像怀抱着水中仙女。她那湿透了的连衣裙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件泳装,她的头发也打了绺儿,耷拉下来。她脸上苍白,但双眼放光,显得既筋疲力尽又昂奋和狂野。她身上发出雨水、葡萄酒和大蒜的味道。

我们沿着第二大道向前走。天凉了,云层间已经升起了几颗星星。柏油路在车灯的反照下闪闪发光,就好像汽车行驶在一层光滑的冰上。摩天大楼的剪影在撕裂的苍穹映衬下如同用铁皮剪裁的一般。“我换住处了,”玛丽亚说,“我现在住在五十七街。不再是一间房,而是一套真正的小公寓。”

“你搬家了?”

“没有。房子是朋友的,他们夏天在加拿大。我替他们看房子,免得被盗。”

“这房是那个劳斯莱斯车主的吗?”我充满不祥预感地问。

“不是,他住在华盛顿,”她笑了,“我是不会把你变成吃软饭的小白脸的,顶多是两情相悦而已。”

我没有回答。我感到一条神秘的界限突然被跨过了,许多迄今为止我认为可以控制的东西突然像脱缰的野马般狂奔起来。我不知道这将导致何种结局,这种来自黑暗中的东西潮水般淹没了我,它们是令人兴奋和不忠实的,并且与欺骗有关。但它们最终降伏了我,我没有反抗。它们并未抹去一切,而是在其上投下了一层新的、抽搐着的闪光。它们既让我感到窒息,同时又让我获得宁静,它们像一股我感觉不到的波浪一样推动着我,冲击着我,然后又在我身上散开来。我感到浑身轻松,如同在随波逐流。

我站在那幢房子前。“你是一个人住这儿吗?”我问。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啊?”玛丽亚·菲奥拉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