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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卢门塔尔盯着希尔施问:“我为什么应该这么做呢?”

“这么做可以有很多理由,其中一个叫怜悯。”

布卢门塔尔似乎捉摸了一会儿,他不断地观察着希尔施,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鳄鱼皮钱包,黏湿的手指从里面捻出两张票子。“这儿是四十美元,我只能给这么多。有太多人在类似情况下来找我。如果所有流亡者都能捐跟我差不多的数额,那您不久就能为博瑟医生凑够他念书所需的钱了。”

我以为希尔施会愤怒地把钱扔回桌上,但他把钱收了起来。“好的,布卢门塔尔先生,”他平静地说,“我们还应得到1 140美元。博瑟医生为参加国家考试还需要这么多,就这样他还得省吃俭用,不抽烟,不喝酒呢。”

“您开玩笑吧?我可没工夫……”

“不,您有工夫,布卢门塔尔先生。您现在可别对我说,您的律师就在隔壁房间坐着。他不在那儿。相反,我倒要告诉您点儿您感兴趣的事。您现在还不是美国人,并希望明年能入籍。您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不利于您的传言,美利坚合众国彻查这种事可是一丝不苟。我朋友是记者,他和我都愿意保护您不受中伤。”

布卢门塔尔看上去决定破釜沉舟。“说得可太友好了!”他说。“要是我现在向警察局报警,二位该不会反对吧?”

“一点儿也不。我们正好把材料直接交给警察。”

“材料!”布卢门塔尔的脸都气歪了。“敲诈在美国可是要受相当重的惩罚的,但愿您二位知道这一点。趁着还来得及赶紧离开此地!”

希尔施坐到一把金色椅子上。“您以为,布卢门塔尔先生,”他换了一种声调说道,“自己很狡猾,其实不然。您应该把欠博瑟的钱还给他。我兜里装着一封请愿书,上百名流亡者在上面签了名,是写给移民局的,请求拒绝授予您美国公民权。这儿还有一封请愿书,要求拒绝批准您加入美国籍,因为您在德国与盖世太保一起进行过颠覆活动。这封请愿书有六个人签名,还详述了您为什么能比别人从德国带出更多的钱,也提到了那位替您把钱带到瑞士的纳粹的名字。此外,我这儿还有一份里昂报纸的剪报,报道的是一位名叫布卢门塔尔的犹太人是如何在盖世太保审讯时供出两名流亡者的栖身之地的,他们俩不久后就遭到了杀害。您别抗议,布卢门塔尔。有可能那不是您,但我会声称那就是您。”

“什么?”

“我会作证,那就是您。这儿的人知道我在法国做过什么,他们信任我会胜过信任您。”

布卢门塔尔呆望着希尔施问道:“难道您要作伪证不成?”

“从简单的法学观点出发是伪证,但若根据《旧约》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原则来看就不是,布卢门塔尔。实际上是您毁了博瑟,为此我们现在来毁您。在此过程中,何为真,何为假,根本无所谓。我已经告诉过您,我在当年与纳粹打交道的过程中学到很多东西。”

“您是犹太人吗?”布卢门塔尔小声问。

“和您一样,很遗憾!”

“那您也下得去手迫害一个犹太人?”

希尔施诧异了片刻。“是的,”然后他回答道,“我告诉过您了,我跟盖世太保学了不少招儿。此外我还向美国强盗学过一些技巧。而且,如果您愿意的话,布卢门塔尔,我还会运用犹太人的智慧。”

“美国警察……”

“美国警察那儿我也拜过师了,”希尔施打断他说,“该学的我一样没落下!可这些我根本用不上,要整垮您,我兜里的请愿书就足够了。我也根本不想把您送进监狱,只要您被送进关押纳粹嫌疑犯的拘留营就行了。”

布卢门塔尔举起一只手说:“希尔施先生,要想达到这一目的,您一个人说了不算。除了您的虚假指控,还需要别的证据。”

“您这样认为吗?”希尔施笑了。“在战时?为了一个在德国出生的所谓流亡者?再说在拘留营里您也不会受虐待嘛,那里的关押条件很人道。因此关进去也不需要很多理由。就算您最终没被关进去,您入籍的事又将如何呢?怀疑和流言对此是会起决定性影响的。”

布卢门塔尔那只抓着狗链子的手直抽搐。“那您呢?”他小声说。“如果此事泄露您会如何呢?敲诈、作伪证……”

“后果我当然清楚,”希尔施回复道,“但我无所谓,布卢门塔尔!我不在乎!我对一切都不在乎!所有对您这个怀着未来梦想的邮票骗子来说重要的东西,对我都一钱不值。但您无法理解这一点,您这个彻头彻尾的市侩!当年在法国我就全豁出去了!否则您以为我会做那些事的吗?我可不是那种充满理想的博爱主义者!无论出什么事,我都不怕!您要是跟我对着干,我不去找法官,布卢门塔尔!我亲手干掉您,这可不是我头一次杀人。难道您至今都没明白,如今杀人有多容易吗?”希尔施做了个抛弃的手势。“我们何必费这么大事呢?事情又不关乎您的命,您只需还一部分您欠博瑟的钱就行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