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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您知道这件青铜器是真品,您自己会出多少钱?”我问。

“一百美元,”西尔弗的回答像子弹出膛那么快,“一美分都不能多。”

“西尔弗先生!上午十点半您就说这种话。”

西尔弗冲咖啡店的捷克女服务员招了招手。“您尝尝捷克的奶油蜜糕,”他对我说,“这种点心配咖啡是一绝!”

“上午十点半就吃?”

“为什么不可以呢?生活中,人必须我行我素,否则就成了机器。”

“那好。我在您那儿工作的事有结果了吗?”

西尔弗往我的盘子上放了一块奶油蜜糕,这种点心扁平,有一层厚厚的杏仁和糖。“我跟我弟弟说过了,您明天就可以开始干。这与青铜器的买卖无关。”

我深深吸了口气。“每天十五美元?”

西尔弗用责备的目光盯着我。“十二块五,这是已经说好的价钱。我甚至觉得您不是犹太人,犹太人是不会尝试这种愚蠢手法的。”

“一个虔诚的犹太人也许不会。可我是个不幸的自由思想者,得为生存而奋斗,西尔弗先生。”

“那就更糟了。您真的这么缺钱吗?”

“比缺还缺,甚至负了债。欠那位替我办入境手续的律师的钱。”

“律师们可以等,他们甚至习惯于此。我本人就曾是律师。”

“可我还需要这位律师的帮助,马上就该延长签证了。他肯定等着我偿还部分债务呢。”

“我们回店里去,”西尔弗说,“您的话让我心碎!”

我们又冲进车流中,就像犹太人跳进红海,并幸运地到达对岸。西尔弗看来有一颗叛逆的心,他胸有成竹,根本无视红绿灯,就好比滑冰的人明知摔断骨头得去医院,还乐此不疲一样。“要是喜欢泡咖啡馆,从那儿盯着店里的动静,一旦看见顾客上门,就得迅速跑回去,”他对我解释道,“所以我过十字路口时才这么奋不顾身。”

他抽出磨损了的钱包。“您需要预支款,”他说,“一百美元怎么样?”

“预支的工作报酬还是卖青铜器的钱?”

“加一块儿。”

“好,”我说,“但只算预支的卖青铜器的钱。工作报酬得另付,您最好每周周末付我钱。”

西尔弗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此外还有什么愿望?想要银币还是金条?”

“哪儿的话。我又不是贪婪的鲨鱼。但这笔钱是我在美国挣的第一笔钱。它让我怀抱希望,不必沿街乞讨或是饿死路旁。您懂吗?这使我变得有点儿幼稚。”

“这种变幼稚的方式倒不错。”

西尔弗拿出十张十美元的票子。“这是咱们合伙做生意的预付款,”说着他又掏出五张十美元的票子,“这是您为青铜器付过的钱,对吗?”

“够大方。我明天什么时候该开始干活?”

“不用八点来,九点吧。这也是干咱们这行的好处,早晨八点没人买古董。”

我把钱装进兜里,然后告辞。外面艳阳高照,街上一派熙熙攘攘。我享受自由的时间还不长,还没有忘掉金钱与生存二者之间的联系,二者对我来说一向是一回事。我摸着钞票就像把握着生活本身,这些钱够我过三周的。

时值午间,我们坐在罗伯特·希尔施的店里,拉维克、罗伯特·希尔施和我。外面会计们午休的时间刚刚开始。

“人啊,”拉维克说,“人的价值是有天壤之别的。我们根本不想谈什么情感,这东西是无法衡量的,因人而异。某人对一个人来说价值高于整个世界,而对另一个人来说却是狗屁不值。从化学角度来看,人也毫无特别之处:碳酸钙、蛋白质、纤维素、脂肪,很多水分和其他一些微量元素,合起来大约值七美元。只有想消灭一个人的时候,事情才变得有趣。在恺撒进行高卢战争时,杀死一名士兵的平均费用是七十美分。到拿破仑时代,有了枪炮、重炮什么的,杀死一名士兵的总费用已经接近两千美元,然而进行杀人培训的费用还很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因为使用了巨量的大炮、碉堡、战舰和弹药,估计每杀死一名士兵的费用大约已涨到一万美元。眼下的这场世界大战,据专家们估计,杀死一名被迫穿上军装的普通会计的费用几乎将达到五万美元。”

“要是杀人这么昂贵,那战争将会慢慢绝迹,”希尔施说,“这是一种基本的道德。”

拉维克摇摇头。“可惜不是这样。军界寄很大希望于正在研制的原子弹。使用它可以抑制大屠杀中出现的价格飙升,据说甚至有望恢复至拿破仑时代的水平。”

“每具尸体两千美元?”

“是的,也可能更低。”

电视屏幕上跳跃着一条条午间新闻。播音员不遗余力地报道着战争中死亡者的人数。他们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这么做,好像给大家正餐前献上的开胃拼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