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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双眼睛是浅蓝色的,而且呆滞得出奇。‘我们多的是有趣的小花样,’他接着说道,‘你有没有停下来想过一想,用火能搞出些什么名堂来?’

“那些打手们都笑了。

“‘用一根纤细炽热的铁丝,’那个笑眯眯的年轻人说,‘把它慢慢捅进耳朵里,或者往上穿到鼻孔里,会得到了不起的效果,施瓦茨先生!我们非常幸运,有你在这帮助我们做好我们的试验。’

“他狠狠地踩在我的脚上。我闻得到他的香水味。我没有动弹。我知道抵抗也没有用,显示一点胆量甚至会更糟。拷打我的人只会非常高兴地来击败我的抵抗。第二下是用棍棒来打的,挨了这一下,我哼了一声,颓然倒在地上。他们都狂笑起来。‘弄醒他,默勒!’那个年轻人柔声细气地说。

“默勒吸了一口纸烟,便把那纸烟按在我的眼睑上,好像把火灌进了我的眼睛里。三个人又爆出了一阵大笑。‘站起来,孩子。’那个笑眯眯的人说。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刚一站起,他又揍了我一下。‘这不过是热身练习,’他解释道,‘我们有的是时间,整个一生嘛——你的一生。下一回你突然想起要装病逃差,那我们还有一件要使你十分吃惊的玩意儿。你包管会勃然大怒。’

“‘我可没装病,’我说,‘我心脏本来就不好。非常可能,我下一回就此站不起来,不管你们怎么个搞法。’

“那个笑眯眯朝打手们转过脸去。‘咱们的孩子说他心脏不好。咱们应该相信他?’

“他又打了我一拳,可是我看得出来,我的话已经发生了作用。他不可能把我打死以后再交给格奥尔格。‘那个地址你还记得吗?’他问。‘这会儿你还留着几颗牙齿,讲给我们听比较方便些。’

“‘地址我不知道。我也巴不得能知道。’

“‘咱们的孩子真是个英雄。多动人啊!可惜除了咱们,谁也不知道。’

“他用脚踢我,一直踢到他自己觉得厌倦了。我躺在地板上,试着护住我的脸和下身。‘现在好像已经够了,’他最后说,‘把他关在地窖里。晚饭过后,我们再正式开始。夜里审讯才叫人兴奋呢!’

“这一套我很熟悉。那正如歌德和席勒一样,是德国文化的一部分,而且我在集中营里也都领教过了。可是我身边带有毒药。他们搜查过我,但不是十分仔细,这东西没有被发现。我还有一张剃刀片,嵌在一小条软木里——宽松地缝在我裤脚的翻边那里。这东西也没有被他们发现。

“我在黑暗中躺着。我当然很失望。但是说来也奇怪,真正叫我沮丧的,倒不是那黑暗的前景,而是想到我竟会愚蠢得被抓住。

“拉赫曼看到他们逮捕我了。他不知道那是盖世太保,因为法国警察似乎也参与在里面。可是,如果我过了最多二十四小时后还不回去,海伦会试着通过警察来跟我取得联系,而且大概会发现逮捕我的到底是谁。可是,那个笑眯眯会不会等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我估计他们马上就会去通知格奥尔格。要是格奥尔格住在马赛,那天夜里他就会‘接见’我的。

“他的确住在马赛,一点不假。海伦的眼睛没有看错。他来了,还向我表示了他个人的关注。我不愿意拿细节的描述来惹你厌烦。当我昏过去的时候,他们就用水浇我,把我拖回地窖。全靠那点毒药,我总算忍受了下来。幸亏格奥尔格没有耐心试验笑眯眯答应过我的那些挖空心思想出来的酷刑,不过,搞他自己的那一套,他还是相当卖力的。

“那天夜里,”施瓦茨说,“他后来又回来了。他带来了一张凳子,就坐在那儿,胸脯宽阔,身材矮壮,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气,一种绝对权力的象征,我们原以为这种绝对权力已经在十九世纪被抛在我们后面了,可是它——也许正因为那样的缘故——竟又变成了二十世纪的标志。那天,我看见了两个罪恶的化身——笑眯眯和格奥尔格,一个是绝对的邪恶,一个是十足的残暴。如果区分一下也还合适的话,那么笑眯眯比格奥尔格更坏——他折磨人是为了取乐,而格奥尔格是为了把意志强加于人。那时候,我也想出了一个办法。我非得逃出那所房子不可。当格奥尔格回来的时候,我装作彻底垮了的样子。我说,要是他不再伤害我,我一定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他龇牙咧嘴地露出一抹养尊处优、目空一切的微笑,这是属于那样一种人的微笑,这种人从来不曾有过这类处境,因而相信如果真正身历其境的话,自己一定会表现得如同教科书里的英雄一般。其实,换作是他,他的气派早就被彻底摧毁了。”

“我知道,”我说,“有一回,我听到一个盖世太保的头目在尖声叫嚷,因为他正在用一根铁链要把一个人打死,而他自己的大拇指却在这根铁链子里给压扁了。那个正在挨打的人倒是一声也没有哼。”